狐魄儿从紫微垣出来,就变成了小狐狸的模样直冲下天,片刻都不愿停留。
她来到相望花海后,便体力不支的摔倒在地,又一次昏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自己还是一只小狐狸时,整日缠在北帝的身边,让他给自己去抓鸡,后来他便开始训练她自己去抓鸡,这一抓就是千年。
这千年来,她陪他观日月、看星海、守苍生、寸步不离,直到千年后随着她下天界、化人形,和北帝之间的感情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再到恶化,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
怎么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的两行清泪也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慢慢的睁开眼,又幻化成人形,上下打量了一翻自己,唤出七星剑,狠狠的刺破自己的肉身。
从一刀一刀到极尽疯狂的刺去至血肉模糊,她恨、恨极,若不是这该死的人形,定不会惹出诸多的麻烦。
她终是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已被鲜血染红的七星剑,甚是可笑,两次被拔出,两次所杀之人竟都是自己。她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等再次醒来时,该在的人都在,就连狐王都在,唯有北帝不在。
相望摆出一副苦瓜脸趴在了她的身边,“我说小祖宗,我这陈年老果想当年魔尊都是极不舍得用,你就说说你,再这样浪费下去我就无果可用了。”
可也就相望说说这样的话,其他的话大家都是只字未提,也没问她是怎么受伤的,都是一阵嘘寒问暖后就走了。
翌日,狐魄儿躺在拜仙堂外的柳树上,看着漫山遍野的景色,她便想起八芝曾说过,青山伴翠竹,甚是相得益彰。
竹之品性端正,有诗言“风韵既恬澹,颜色不斌媚。孤生崖谷间,有此凌云气。”不如咱们也种上一片翠竹吧,从此便有了此一方竹林。
狐魄儿笑了笑,“孤生崖谷间,有此凌云气。我活的竟都不如你们有气节、有志气。”
她突然才发现,自己为徒亦为师,为徒时荒唐、为师时荒谬。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自己好像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
相望突然坐在她的旁边,还给她拿了清泉鸡,堆了堆她说:“干什么呢?”
狐魄儿翻了个身,慢悠悠的开口,“我很忙,别来打扰我。”
相望一脸嫌弃的哼了哼,“好意思说你忙吗?我看整个拜仙堂就数你一个人最清闲,整日赏花赏景的,甚是逍遥自在。”
狐魄儿看了看它,,也许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无论说什么,谁都没有在她跟前提起过跟北帝有关的一个字,就连不靠谱的阿狸都把嘴巴管的严严的。
她复又把眼睛闭上,“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我的心可是忙的很。”
“心忙?那你心忙着干什么呢?”
她懒懒散散的说:“忙着伤心,忙着难过,忙着哀悼,忙着悔恨,忙着追悔莫及。”
相望扔掉手里的骨头渣子,大脸往她跟前一凑,“什嘛意思?”
她又抬了抬眼皮,遂又阖上,“伤心自己的付出竟成了别人的烦恼,难过自己的付出竟得不到回报,哀悼自己的付出像个小丑般如此可笑,追悔莫及那逝去的时光给我留下的美好。”
她不冷不淡的说着,可心里却像是在滴血,像被千刀万剐般难受。
“哦,文化渐长啊!”相望皱皱着小眉头看了她半天,才叹着长气道:“小狐狸,你不能这么堕落,随我来。”
话一说完,它就使劲的推了狐魄儿一下,估计她真是摔得次数太多了,竟都不知道疼了。
狐魄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后就怒视着树上的相望,相望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呀,小爷没控制好力度。”
“滚下来!”狐魄儿咬了咬牙。
相望眼睛一眨,笑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才是我认识的小狐狸嘛。你本就不是一只会走忧伤路线的狐,而且这种不吃不喝,满面神伤的也不适合你,看看现在多好,这么彪悍的人生多适合你呀。”
相望嘚瑟的越说越来劲了,一边背着手,一边踱着步,说道兴奋的时候还手舞足蹈的,“过去的事情咱就不提了,以后跟着小爷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小爷我带你逍遥自在快活去,你想非礼谁你就非礼谁,小爷给你撑腰,谁要是不同意,小爷我就废了他。”
相望指了指狐魄儿,“瞧瞧我家小祖宗,这身段,这样貌,瞧上谁,那都是他祖上烧高香了,以后小爷保护你、罩着你,无论去哪儿,小爷都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它小眼珠子又转了转,小声的继续嘚嘚道:“小爷我要是再不守着你,我的陈年老果真就被你这个败家子给霍霍光了,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会过日子的。”
“哎!总之,以后就别离开小爷了,跟着小爷逍遥自在的过神仙的日子,不用再低三下四的看谁的脸色了,我早就说了嘛,你这个死心眼,早跟我魔王在一起多好,少吃多少苦呢。现在弄的在三界你都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相望话说到这里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狐魄儿流着泪笑了,最近这颗心太脆弱,容易受伤也容易感动。
她看着相望,这种只有在说书人口中出现的温暖画面,竟还真的能够在现实中上演,只是换了个人罢了。
她笑着抽动着嘴角,哑着声音伸出手,“望,来抱抱。”
相望吓的往后一退,“小狐狸我告诉你,你又想打小爷了是不是?小爷刚才口误,小爷道歉,小爷可是学聪明了,不要再妄想着扇我两巴掌,你……你你你后退。”
狐魄儿给相望来了一个大熊抱,最近这根感情的神经,极其脆弱,喜怒无常,总是那么不受控制的流眼泪,又哭又笑的,“望,你这个傻子,话说的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打你。”
相望得意的在她手中蹬蹬,“漂亮吗?”
“嗯。”
“是吧,小爷一向都是这么会聊天的。”
狐魄儿啪的一大巴掌拍了过去,又哭又笑的说“你这蠢货,夸你几句,你就飘,怎么这么不淡定。”
“……你不是说了不打小爷的嘛,怎么又打?”相望突然就眼泪汪汪老泪纵横的看着她。
她擦掉流出的眼泪,哽咽着,“看你这么嘚瑟就没控制住,怕你得意忘形。”
相望委了巴屈的哼了哼,“你说控制不住就控制不住,小爷我是得罪谁了啊?上次你没控制住,把鸡毛薅了,又没控制住,把羊毛给薅了,怎么着,对待他们是薅毛,对待我就是啪啪的扇大耳光子啊?”
“你要是想薅毛、”她依旧沙哑着声音说:“也行。”
“打住打住,打了小爷,还想薅小爷的毛,信不信小爷我和你拼命!”
……
就这样她和相望都是啼笑皆非的你一句我一句,又哭又笑,又打又闹,最后相望小脸往她跟前一凑,“怎么样?好些没?”
狐魄儿拍了拍自己,很是高傲的说:“我是谁啊,我自来也不是一只悲伤的狐啊!”可声音依旧是哑着的。
有些时候,心中的那一抹忧伤,永远都是隐藏下去的痛。
在拜仙堂和大家隐世无忧的渡了数日,狐羽枫也回来了,说是涂山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狐王和他都有些不放心她,就急忙赶来了,听到狐王也甚是关心她,狐魄儿心里又暖了不少。可一想到狐羽蝶,心里便莫名的堵得慌。很奇怪的情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人再提起过北帝,也没有人再提起过酆都大帝。
自由后的自己,几乎就赖在了人间,经常大街小巷的转着。
她听路上的人谨慎的说着:妖魔又生霍乱了呀,天上人间的不太平!
狐魄儿转了转指尖的指环,化一缕青烟散去。
她的爪子在挠着紫微垣外云朵铺成的地面,犹犹豫豫的转了好几圈后,才一咬牙一跺脚的冲了进去。
不在吧?应该不在这里的,天上人间都不太平了,北帝怎么可能还在大殿里呆着呢。
她忐忑的收住了爪子,四下望了望,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冷清到悲伤。
她看了眼大殿的地上光洁如常,浑身不自觉的就在不停的颤抖,一副副不堪入目的画面狂轰进了脑子里,心脏也是狂跳不止,很是让人崩溃。本能的反应便是逃进了她的小黑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倚靠在门边,四肢早已经吓的酸软无力,顺着门一路下滑便瘫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安静的小黑屋中,都能听的到她那毫无章法乱蹦的心跳声。
待冷静下来,抬眼望去,又吓的一激灵,一点一点的淡紫色如星光般的光亮映入眼底,不聚不散,就这样洋洋洒洒的如同一条星河般时明时暗,时隐时现,很是耀眼的璀璨好看。
她从下向上望去,如数的星星点点都汇聚在一起,都是从一个人身上散出,如若此时不是做贼心虚,她定也会被这幅场景给美呆了的。
“谁?”她诚惶诚恐的开口便问。
“你来我大殿,”他不慌不忙的说:“不知我是谁吗?”
吓的她更是浑身颤抖,不是不知道,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她磕磕巴巴的都快找不到调了,“师、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新鲜、”他的话语冷出了一身的寒意:“这话,不应该问问你自己吗?”
对,你的地盘,你愿意在哪就在哪。狐魄儿呲着牙笑了笑。
“我、听闻人间不太平,以为师父还在冥界呢,便、便上来取几件换洗的衣裳。”尴尬的理由随手都能黏来一箩筐,要多尬有多尬,好在这也不算是最尬的。
“这里什么东西还是你的?”北帝冷哼一声,“区区几件衣服还用取吗?”
她连忙慌张的点头,“是是是,没有我的,我这就走。”
可转过头去,任凭她这狐狸爪子怎么挠都挠不开门了,遂化成人形,使出老娘吃奶的劲使劲的拽,这门愣是严丝合缝没有丝毫要开的意思。
狐魄儿觉得一个破门也跟她较劲是吧?
手脚并用,就不信了,弄不开这个没用的东西。
“你来不是因为想我吗?”他声音冰冷的又夹在着些暧昧不清的味道。
狐魄儿顿住了,松开门把手转过了身,不再较劲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轻轻的笑了笑低下了头,很是尊师重道的说:“是想看看师父过的好不好。”
“不好。”回答的十分干脆。
她急忙跪下,“是师徒儿无礼冲撞了师父,徒儿知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抬起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