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平静之后,姜新染不长记性,又开口了:“顾若,你要不要……”
和我换……
后面的三个字没能说出来。
因为顾若已经拧着眉毛轻啧了一声,迅速翻身上床,两条柔韧的胳膊从后面圈住姜新染,把她箍进自己的怀里。
“顾若,你!”姜新染如临大敌。
突然地紧贴上来,让她头皮都麻了。
“别动,老实睡觉。”顾若瘦削的下巴颏落在她后肩上,呼吸全洒在她耳后。
“你……你放开我,我下去睡。”姜新染手肘小幅度地向后,正好捅进顾若怀里,想把她挣开。
“下面凉,你胃不好,作什么死。”顾若叹了口气,“这么下去谁也别想睡了,一晚而已,你还怕我吃了你么?”
顾若的身体就像个小火炉,姜新染的身上很快变得汗津津的,连光洁的额头上都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睡觉就睡觉,你松开我,这么热怎么睡啊。”姜新染轻声抗议。
顾若的手臂不但没松,反而更紧,勒得姜新染透不过气来。
“我怕你跑了。”
姜新染心一抽搐,耷拉着眼皮想,谁跑了,倒打一耙。
跑了的那个人,分明是你。
姜新染暗想,自己不该对顾若心软的。
她就是个渣女。
头天晚上还在和姜新染把酒言欢,喝得半醉,强行扣着她的后脑勺就亲,舌尖笨拙又粗鲁地抵进去,把姜新染的脑子都亲得晕乎乎的。
然后她放开她,拇指揉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带着酒气说:“染染,我喜欢你。”
当时的情绪姜新染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两只胳膊缠着她,压着眼里的湿润,哽咽着连连点头,说我也是。
姜新染以为她们终于柳暗花明、春暖花开。
结果第二天迎接她的是冰凉的枕头,而顾若已经不知所踪。
姜新染像疯了一样找她,她们逃课时常去的天台、一起攒钱吃冰淇淋的小店、不开心时就一起躲起来的秘密基地……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顾若的影子。
姜新染去顾若租的房子里疯狂地拍门时,只有邻居探出半个脑袋,冷冰冰地说,“这家昨天半夜就搬走了,你就是把门拍破了也白搭。”
“她到哪儿去了?”姜新染两眼通红。
“鬼才知道。”邻居翻了个白眼,重重关上门。
姜新染脱力地靠在墙上,茫然四顾,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顾若就像露水一样短暂地出现在她生命里,迅速蒸发,只在她心上留下一个频繁疼痛的痕迹。
姜新染还记得那天楼道里的穿堂风,呼啸着穿透耳膜,她浑身发冷,只能蹲在地上抱紧自己。
姜新染又记起了当时被抛弃是怎样的无助,她的心脏到现在还会为当时的自己感到疼。
为什么还要为这个女人心动呢?她自虐地想,被抛弃一次难道不够?非得被她弄得遍体鳞伤才知道疼么?
顾若就是个十足的渣女。
但是姜新染的内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在愤怒,在不甘。
六年,她想问顾若,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能让她前一夜还抱着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却第二天早上就消失,连封信也不留。
凭什么她要受到顾若这样残忍的惩罚。
“顾若。”姜新染的声音又轻又平静,怕惊扰了夜,“你为什么要回来?”
顾若的心却被重锤凿了一下,痛得发麻。
第九章 初吻
顾若在姜新染身后用力抱着她,几乎把她单薄的脊背揉进自己的胸膛里。
她的眼中有波光涌动,嗓子颤了颤,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贴着姜新染的后颈哀叹,“睡吧,染染,快睡吧……”
顾若胆怯了,她害怕聊那些往事。有些事错了就是一辈子,再多的愧疚与忏悔都无意,反而更像是无能的借口。重要的是弥补,是以后该如何对怀里这个难过的女人好。
顾若从不胆怯,活到这么大只有一件事她不敢面对,那就是当年对姜新染的不辞而别。
但是在姜新染的眼里,仿佛是自己在顾若心中无足轻重,所以她甚至不愿多费口舌,给她哪怕一句解释。
姜新染看了眼窗外,风吹云动,皎洁如玉的月色被一团飘过来的黑云遮盖,仅剩一个模糊的光晕。
再好的月色也有被乌云遮盖的时候。
一瞬间的疲惫感从心底涌上来,姜新染倦怠地深深叹息,连肩膀都有气无力地软下去。
她睡得极不踏实,来来回回做那些伤心的梦。
是梦,也是回忆。
紧闭到眉心皱痕浓烈的眼眸,睫毛一直在不安地打颤,顾若悄无声息地把她在梦魇中翻过来,面对着自己,从正面抱住她,脖颈低垂,压抑地在她锁骨处落下一个吻。
用尽心力的、极轻的一个吻,就像对待易碎的珍宝,碰到之时,顾若的双肩都在轻轻地发抖,眼眶疼到湿润的地步,不想让泪水流下来,只好狠狠地把眼睛压在姜新染的肩头。
姜新染在梦中只觉肩膀很疼,像是被烫伤了。
很久之后,静谧的夜里才响起顾若低得只有喘气的声音,颤抖沙哑,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