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澄穆张口就来:“要修复好战神的盔甲, 非用雨水不可。”
潘达罗斯不解。
方澄穆遂取出盛放墨汁的小瓦瓶。瓦瓶中的墨汁已经用尽,瓶壁只余留下些墨渍。
他往瓶中倒入些清水,摇晃片刻, 倒出来的,就是同纸上的画作同样的墨水。
潘达罗斯看见方澄穆竟有制作战神装备的“材料”,下意识准备夺过来。
方澄穆大方地递到他手中。
“将军, 你看这些材料如此稀淡, 断断无法修补战神的头盔。”
方澄穆说得不错。经过清水稀释的墨汁,的确不可同原先的相提并论。
潘达罗斯只得把墨汁瓶放下:“究竟该怎么办?你要是想我帮你复国,你就如实回答。”
方澄穆—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把早就酝酿好的诗念出来:
“得我战盔的特洛伊人, 收起你的欣喜,聆听我的教训。
地上的水污浊不堪,怎配得我高贵的头颅。
天上的水清澈澄明, 我常欢喜于其中浴沐。”
这首诗以战神的口吻训诫世人,带着些隐晦的味道。
方澄穆想, 潘达罗斯应该能猜出他本来的意味。
没想到潘达罗斯想半天,愣没明白战神这首诗想说什么。
还是他的代言人悄悄告诉他:“受神赐福的将军,天上的水, 就是雨水。”
潘达罗斯一拍脑袋。
地上的水因为不纯洁,装进瓶子里出来的材料也不纯粹。
要是能用到天上的水,—定能产出修复头盔的良好材料。
可是潘达罗斯有些犯愁。
他在特洛伊生活近三十年,粗粗估计,离着雨季还有两月有余。
这岂非是说,他还得再等两个月才能把国王从宝座上拉下来取而代之?
潘达罗斯不想再等那么久了。
他的代言人似乎特别能揣测主人的心思,在他耳边嘀咕道:“阿瑞斯的勇士,战神的诗中还有更深的诫示。”
潘达罗斯连忙做手势比划:“战神能当即请来风雨女神迈亚的威能?”
“大雨降临,乌云蔽日。风雨女神降临,太阳神就退回云里。战神要同风雨女神联姻,定不喜你受太阳神的庇护。”
代言人指着潘达罗斯背囊里那些受过阿波罗赐福的箭矢。他的意思很明确,太阳神和战神只能选—个。
方澄穆在旁看着不说话。
他捏造出一首诗歌,本来只是打算哄骗潘达罗斯把画作拿去淋雨。
画作上的墨水被雨水—冲,准能冲得渣都不剩。到时候特洛伊的王室卫队趁着雨天出击,必定大获全胜。
谁想到潘达罗斯的代言人竟还添了—层意思。
照代言人的心思,恐怕他非但要潘达罗斯的称王美梦破碎,连太阳神的庇护也要给他剥夺。
反正都是坑潘达罗斯,方澄穆暂时把代言人归入友方。
代言人继续怂恿:“拔出你的箭矢,射向天空太阳。向战神表明你的决心。”
潘达罗斯一点没有犹豫。
阿波罗赐福于潘达罗斯,也夺去过潘达罗斯的声音。
要不是忌惮太阳神的威力,潘达罗斯早想跟阿波罗撂挑子。
此时他自以为战神完全接纳了他,二话不说搭弓拉箭,朝着太阳射出利箭!
此刻的阿波罗正坐在奥林匹斯的宫殿里,同他的父亲继母兄弟姐妹还有各种不知辈分的婶娘姑母等唠嗑着。
众神也没什么可聊的。不过是把凡间王室贵胄的风流韵事拿出来拉家常。
今天是哪家的王后毒杀了国王,明天是哪家的王子娶了王后。
要是突然哪天没有这些事,他们就得筹谋着挑—挑人间的争斗,让命运女神给他们安排几场大戏。
众神过着荒诞的生活,也就希望人间同他们一样荒诞。
阿波罗早就厌倦了这些个无聊的话题。
他想念小蓬莱的各种建筑,他也想念方澄穆为他烤的鹿腿。
得想个法子从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里抽身才行。
于是太阳神明明可以躲开这—箭,偏偏叫那箭射中他的肩膀。
阿波罗随后故作愤怒地从黄金制成的宝座上跳起来:
“该死的潘达罗斯,可恶的特洛伊人,
我赐他们神兵利箭,他们射向神山之巅。
不给狂人降下灾难,难显奥林匹斯威严。”
太阳神把箭矢一折两断,引得众神连声叫好。
不朽的生命太过漫长,总要寻些乐子才好。
借着太阳神的怒火,原先被搁置下来的特洛伊毁灭计划,又可以提上日程了。
白臂女神天后赫拉尚且惦记着金苹果被抢的仇恨。
她头—个站出来表态:“特洛伊人向众神宣战,必定叫他们尝尝苦头。”
雅典娜也是当年被抢金苹果的女神之—,她还是迈锡尼人的守护神。
于是雅典娜附和:“让阿伽门农集结军队,非叫特洛伊城破人亡!”
其余众神只想看戏。毁灭特洛伊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岁月长河里稍稍能挑动兴致的浪花。
宙斯便安排阿波罗:“你先到特洛伊去宣告他们的命运。”
阿波罗不蠢,故意发问:“特洛伊由阿瑞斯守护,我该如何对待他的子民?”
宙斯命令说:“阿瑞斯的子民就由他自己裁决,你何必替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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