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轩道:“这是水果,常温的,不凉,吃点儿补充维生素。”
说着,插了块儿猕猴桃递了过去。
姥姥吃了一口,满脸褶子笑开了,像个老顽童。
“甜,不酸,好吃。”
“那姥姥就多吃几块,但也不能太多,毕竟是冬天,怕食寒。”
“欸欸。”
姥姥又扎了一块猕猴桃吃下,这才抬起眼皮看向陈雨轩,有些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你看,金金眼看都要大四了,突然出了这事儿,留案底儿不说,学校那边的意思,像是要开除他,这一旦开除,他这辈子可就完了,他怎么说也你是弟弟,你忍心看着他就这么完了?”
果然是来当说客的。
陈雨轩放下手里的牙签,抽了张纸巾帮姥姥擦了擦嘴角的残渣,顺便擦了擦手,丢进纸篓。
“姥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是非要怎么样,我那天就说得很清楚,只要他公开道歉,我就撤案。”
姥姥也按着膝盖低头叹了口气,“你干嘛非让他当众道歉?多丢人呐?咱们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行吗?我做主,等金金出来,我让他给你磕头。”
“我不需要他跟我道歉,他对不起的又不是我,他对不起谁,就跟谁道歉。”
姥姥看了眼陈歆沫,倒没有像孙慧珍那样把它当成死物,事实上,姥姥都没法把小凤当死物看。
姥姥叹道:“年纪大了,糊涂了,分不清个真假,有时候看着真人,跟假的似的,有时候看这假人……”
姥姥看了眼时刻守在自己身旁的小凤。
“……有时候看这假人,比真人都孝顺。”
姥姥牵起陈雨轩的手拍了拍,道:“金金从小被宠坏了,你舅舅舅妈有责任,我也有错,你就看在姥姥一把年纪了,就这一个孙子的份儿上,饶他这一回吧,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俩磕头,一个都不少,都磕,成吗?”
姥姥确实年纪不小了,老眼昏黄,看什么都不清楚,却殷殷切切地望着她,眼底噙着泪花,满目忧心,那是舐犊情深都不及的隔代祖孙情。
姥姥从小就挺疼她的,别家重男轻女,有好吃的都紧着孙子,何况她这个外孙女,可姥姥从来不会,一碗水总是端得很平。
虽然她比罗金大了整六岁,可过年的压岁红包从没少过,直到现在都还有,姥姥说只要她不结婚,就一直有,舅妈明里暗里讥讽多少回了,姥姥都没改过主意,平时给了罗金什么,姥姥也都会再给她送上一份,哪怕只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看着姥姥一把年纪还在为孙辈费心,这么冷的天,这么远跑过来,陈雨轩忍不住有些内疚。
平时她工作忙,别说照顾姥姥,就是勤去探望都做不到。
姥姥难得开口求她帮忙,她怎么忍心拒绝?
陈雨轩看了眼陈歆沫,抿了抿唇,回握住姥姥满是岁月痕迹的手。
“我就算了,必须得让他跟……”
“跟这孩子道歉是吧?我知道,我肯定让他道歉,我让他磕头,他不磕我就不依他!”
——可您又哪里管得住他?您连您儿子都管不住。
明知道最后道歉的事会不了了之,陈雨轩还是点了头。
“那就……”
——这样吧。
话未说完,就听厨房传来陈歆沫高亢的声音,像是在激情演讲,澎湃又激昂。
“那就算了!不公开道歉,这事没得谈!”
姥姥转头看向陈歆沫,无奈道:“你主人都同意了,你就别添乱了。”
“谁说我主人同意了?我主人说过‘同意’两个字吗?”
陈雨轩蹙眉道:“你做你的饭去,这儿没你事。”
陈歆沫快步过来,很自然地吩咐小凤:“你去做饭,这儿有我。”
小凤听话地转身进了厨房。
姥姥目瞪口呆:“她怎么听你的?”
陈歆沫道:“她那种简单程序,想入侵太容易了,早在主人接我那天,我就借蓝牙给她传输了修改指令,让她只听命于太姥姥,且不能看店。”
姥姥恍然点头:“难怪她最近怎么都不肯去看店,我还以为哪儿出毛病了。”
陈歆沫走到姥姥跟前站定,隔着茶几俯视着姥姥,像个真正的人类,不卑不亢,不畏不惧。
“太姥姥认为我在添乱,我却认为太姥姥偏心。”
姥姥道:“我怎么偏心了?这事儿要是搁在小雨身上,我一样会这么劝金金。”
陈歆沫道:“不存在的事就相当于没有,太姥姥用没有的事做假设,根本就不成立。现在我们就说事实,我们只是要求他公开道歉,发一段道歉声明而已,这很难吗?比他坐牢退学还难?”
姥姥按着膝盖抬眼望着她,像是急于辩驳,难得背竟然挺得笔直。
“那不是丢人吗?都是自家人,关起门道个歉就完了,为啥非要闹到人前去?”
陈雨轩拽了陈歆沫一下,“好了你别说了,去做饭听到没?”
陈歆沫任她拽着,纹丝不动,依然一字一句道:“这不是闹不闹到人前去的问题,而是它已经在人前了。如果就这么草率撤案,别人会怎么看待主人?
舆论是把双刃剑,他们会在主人报案时,夸主人大义灭亲,也会在主人撤案时,骂主人身为国家研究员还是非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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