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过后,左仟浔坐在驾驶位准备开车,听到身旁的余牧一声叹息,赶忙看她,发现眉头紧蹙,看起来有点焦急。
怎么了?
两分钟前,队里的人跟我说,有个同事牺牲了。
左仟浔心突然揪了起来,这么突然????
嗯,太突然了,昨天他还在朋友圈发他孩子的视频来着。今天就有时候意外说来就来。余牧说到这里,突然有点哽咽。
牺牲的是另一个队的副队长,以前一起执行过任务,他人相当的好。
最重要的是,好像是前年他才结婚,去年有了女儿。这家属知道了这事该多伤心。
那我赶紧送你回去。
嗯。
余牧没再说别的,别过脸去看窗外。左仟浔识趣地没去打扰她,而是加快了车速。
车子缓缓行驶下山,掠过山峦树影,余牧盯着快速倒退的影子发呆。
他是在缉l毒任务中牺牲的,歹徒虽然逮到了,但他人没了。余牧想起上次自己执行任务,组里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小伤。
为了保证社会稳定,他们常常都有一种走钢丝的感觉。可余牧觉得,既然选择了做警l察,那丢掉怯懦,无畏无惧,只是这种情况还是太让人伤心了。
一小时后,车子开出山路,行驶在郊区马路上,左仟浔突然和余牧搭话:
你工作这些年,遇到过什么比较危机的事么?
在这之前,余牧已经一只手撑着下巴发了很久的呆。她回过神来,说:
挺多的。
说来听听?
那还真的挺多的,随便说一个吧,刚执行任务的时候,和组里老大去端一个窝,那时候年少轻狂,没把那些滑头放在眼里,大腿直接被捅了一刀。
什么???左仟浔吓到心脏骤然收缩了一下,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她以为她听错了,又问了句:你说什么?你以前大腿被捅了一刀?
嗯,但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只是有个印子而已,问题不大。
她太云淡风轻,好像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看看。左仟浔作势弯腰就要去拉余牧的裤腿,却发现她今天穿的长款牛仔裤。
余牧:真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刀子捅到肉里会没事?
余牧表情有极其细微的变化,语气却还是没变: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工作。
其实很早以前,在知道余牧的梦想是当警官的时候,左仟浔就想过这个问题。
这不仅仅是个赋予了荣耀的职业,同样也夹带着危险。
每年有成千上万的警l察殉职,但即便是这样,仍然有很多人梦想着当警察,也许这就是这个职业的伟大之处吧。
嗯。左仟浔突然有点语塞,别过头去,把眼里噙着的泪又憋了回去,重新发动引擎。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能让余牧及时去看看她的同事。
车子朝市中心开,根据其他同事那边的消息,说是人已经送到家属小区去了。
A市向来有这样的习俗,人死之后,一定要先回家,不管是在乡下还是城市,都要在小区或者院子里停上几天,亲属朋友会前来吊唁。
余牧下了车,有点疲惫,对左仟浔说:你先回去吧。
好。
话虽然这么说,但左仟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余牧见她不走,又说:放心,等会其他人会送我回家,你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好。这次左仟浔依旧只是点头,没走,我目送你,你进去之后我就走。
余牧颔首,折身走了。
左仟浔盯着她的背影,目光迟迟没挪开眼。低沉和死寂仿佛绕在余牧周围,连几盏路灯都像是染上了灰色。
她好低落啊。
其实左仟浔也能感同身受。
试想一下,昨天还在联系的同事,今天就躺进了冰冷的棺材,你会是什么心情?
有些事今天发生在别人身上,明天也可能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下一秒死神会降临在谁身上,谁也说不清楚。
世事无常,人生无常。
左仟浔觉得自己今晚估计睡不着了。
一想到刚刚余牧说的,大腿曾经还被捅了一刀,这是她一直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在她没有陪伴她的那些日子里,余牧到底经历了多少?
以前左仟浔知道余牧能吃苦、能忍,她很少哭,也很少屈服。但没想到她这么能忍,就像刚刚,那语气听起来好像只是在她腿上轻轻割了一刀而已。
左仟浔一直想着余牧的事,坐在车上一直没走。
凌晨两点、三点、四点
城市变成了墨蓝色,渐亮天光,寂寥的街道渐渐有了几个早起的人。
刷、刷、刷
左仟浔刚刚打了一个盹,睁开眼时,发现一个上了年纪的清洁阿姨正在扫地。
一夜过去,地上堆积了很多树叶,她将它们扫成一堆,铲进小车里。
看着她,左仟浔突然有点感触,正是这些人,清晨才有那些干净的街道啊,所以其实坚守岗位的每个人都挺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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