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伯的瞳仁骤然缩紧。
那、那是——
第19章
艾尔曼大摇大摆地走进屋中,瞥了眼吃力地拖着行李的年轻女奴。
那奴隶的面貌端正清秀,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她却不敢伸手擦拭,垂着眼睛,尽量忽视艾尔曼露骨放肆的打量,模样隐忍又温顺。艾尔曼心中邪火顿起,笑嘻嘻地挑起女奴的下巴。
“……老爷,”女奴犹如惊弓之鸟般颤了颤,却又被艾尔曼眯起的眼睛所震慑。她不敢反抗,整个人不自觉地惊恐缩起,试图不着痕迹地摆脱那只手的辖制:“您、您的行李还没有整理完。”
这些天在马车上颠簸所受的罪令艾尔曼烦躁无比,来到这个庄园之后,曾经的合作伙伴如今轻蔑高傲的模样更是让他心中恼火。如今瞧见一个温顺的、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奴,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西洛兰太小,为了不被那三个与他非一丘之貉的老家伙赶走,艾尔曼一直掩饰着自己的本性。如今到了北罗曼,他手中有的是钱,又是伯爵老爷接进庄园的贵客,终于可以放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正当女奴愈发绝望之际,一声剧烈声响从头顶传来。那声音犹如地动山摇,艾尔曼当下就被惊得一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惊恐的叫喊声从门外传来,慌乱的、恐惧的、无措的,简直乱成了一团。艾尔曼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一把拉开了房间的门:“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他。
他的妻子就倚在墙边,昏迷不醒,头被砸得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鲜红血液从她额头蜿蜒而下。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巨大的冰雹深深陷入地板,往常柔顺寡言的奴隶们惊叫着四处逃串。艾尔曼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看见天空中庞大的阴影。
又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能够想象到,那里的屋顶也被砸破,像一张脆弱不堪的纸片,被那狂化的魔兽轻而易举地摧毁。艾尔曼两腿打颤,慌乱地揪过一个奴隶,“你们老爷呢?伯爵老爷去哪了?!”
那些惜命的贵族对这一年一次的天灾有百般对策,每一年暴雪季都会死不少人,但那些人中绝不包括贵族。这些人就像无处不在的蟑螂,生命力极为强盛,就算是天灾都不能拿他们怎样。
只要跟着伯爵老爷……艾尔曼慌乱地想,他们这儿一定有什么隐蔽的地道,可以通往安全的地方,亦或是什么牢固的地窖。他还有那么多财富,好不容易离开西洛兰那个鬼地方,绝不能就这么葬生在天灾里。
“不知道,艾尔曼老爷,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奴隶被他死死抓着,挣脱不能,脸色苍白如纸。
他简直想给这个满脑子肥肉的家伙狠狠敲晕,但他不敢面对之后有可能到来的报复,等暴雪季过了,贵族老爷们总会跟他们清算一笔账,大声地批判他们的自私与胆小。他们会被扣掉一大笔工钱,还可能被处刑,被恶趣味的贵族凌虐。
小奴隶哭丧着脸,使劲地想要挣脱,直到他听见“咚”的一声闷响。艾尔曼的身体软软垂下,眼睛哭得通红肿胀的女奴急促慌乱地喘-息,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蹲下身,从艾尔曼的腰间解下他的钱袋。
“你!你怎么可以……”
她居然把老爷的贵客给打晕了!小奴隶捂住嘴,惊愕而慌张不已,这个女奴一定会受到伯爵最为严厉的惩罚,她将被处以极刑,尸体将被拉到街上示众,亦或丢给伯爵饲养的恶犬。
那些凶恶的野犬最喜欢这些新鲜的、沾着血迹的肉食,它们会嗬嗬粗喘,兴奋地摇尾,那疯狂的模样简直像是来自阴间的地狱犬。小奴隶曾经看过伯爵遛他的恶犬,被那浑浊凸出的眼珠与凶狠的咆哮吓到夜不能寐。
“伯爵不会处罚我的,”女奴的嗓音还有些颤抖,她竭力平静,“他将会死在这场暴雪季里。”
小奴隶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茫然地看着她。
女奴跪在地上,将那钱袋打开。金灿灿的钱币晃花了她的眼,旁边的小奴隶咕咚咽下口水。
她渐渐镇定下来。
百年难遇的魔兽将彻底摧毁这座罪恶之城,她期盼已久。
这是一场清洗,也是她重获新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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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伯站在雪地里。
他的嘴巴大张,呆呆昂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头顶的结界。
散发着洁白光辉的屏障阻隔了那如陨石般疯狂砸落的冰雹,那恐怖魔兽鼻息卷起的飓风被严严实实挡在外头。就连先前的大雪都被顺带着挡住,在屏障上消融不见。
马蹄陷入雪地中,发出细微声响。塔伯呆呆地转过头,西洛兰女王身边的那个半精灵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贵安,矮人阁下。”男人翻身下马,优雅地对他行礼。那只马拉着一个小小的推车,上边整整齐齐堆着好些棱角突兀的袋子。半精灵轻飘飘地拎起其中一只,微笑着递给他:“这是陛下赐下的木柴,愿您能在西洛兰过得舒心。”
他的反应如此平静淡然,仿佛根本看不见头顶上有个阻挡了一切风雪的神奇结界。塔伯的情绪不知不觉被他牵着走,磕磕巴巴“噢”了一声,迟疑道:“可是,怎么如此突然……”
“陛下仁慈,不愿看见她的子民受寒受冻。”半精灵声线低缓,不疾不徐道,“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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