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这样。”若就这样放任不顾,小男孩儿迟早会血尽力消而亡,谢展宁绝不能让这个小男孩儿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有“怪物”出没的地方。
谢展宁本想上前扶他,可匍匐在地吓得浑身发抖的小男孩儿随手抓了块硬石便朝着他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嘭”的一声,飞来的硬石不偏不倚正正砸中谢展宁的脑门,一瞬间,淋漓的鲜血便猛地从额头涌了出来,鲜血流到脸上,再滑过脖颈,最后落至胸口,猩红的血,猩红的眼,月色下,谢展宁宛如嗜血鬼童一般骇人。
其实以谢展宁的身手来说,想躲开小男孩儿这一击是轻而易举的,但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躲,对他来说,像这样的情景,打从六岁起就已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寻常,不过都是不痛不痒的事情。
小男孩儿眼见这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向他靠了过来,尖叫一声便吓得晕了过去,谢展宁深吸了口气,又上前一把将他背到了背上。
天越来越黑,山里的夜,伸手不见五指,他得赶紧将这个小男孩儿带下山去。
谢展宁全然顾不上顾额头不停渗血的伤口,背着小男孩儿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远远望见一处有灯火人烟的村庄,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将小男孩儿放到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便准备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
“王婶儿,那不是你家二毛吗,你家二毛找着了,在那儿呢。”
“天呐!妖……妖怪,有妖怪!”
随着一声叫嚷,不消片刻,熙熙攘攘的一群人便前仆后继地围了过来,眼下,仿佛是整个村的人都出动了一般。
“二毛,二毛的腿……”
“是妖怪干的,一定是这个妖怪干的!”
“对!一定是妖怪干的!大伙儿围起来,千万别让这个妖怪跑了!”
簇拥而来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炸开了锅,他们高举着手中的火把将谢展宁团团围在了里面。
照理说寻常人见着妖怪哪有不害怕的,可他们见谢展宁不过只是个十来岁孩童的模样,加之他们又人多势众,便各个胆大了起来。
人群中忽的窜出一个大婶来,哭天抢地道:“二毛,我的二毛啊,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只见她恶狠狠的指着谢展宁,恸哭道:“老天爷啊,我家二毛到底造了什么孽,好好的一条腿被这该死的妖怪弄成这样……” 恸哭之人正是二毛的娘亲王婶。
王婶见二毛昏迷不醒,越发哭天抢地撒泼大叫起来,“你这个天杀的妖怪,我要你给我家二毛偿命!”
“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弄的!是我,是我救了他!”谢展宁很想这样大声喊出来,但他清楚的知道,这里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会相信他,话到嘴边声音越来越弱,弱到在这一片斥责声中压根没人能听见。
谢展宁纵是天生怪力,但毕竟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一村子的大人齐刷刷地围攻过来,他还真的很难保证能做到全身而退,虽然有弓箭傍身,但他也只挣扎了片刻,在伤了数人之后力尽不支被人撂到了地上。
胆子大的几个青壮男人走上前,将倒在地上的谢展宁从头到脚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而其他老弱妇孺也都没闲着,一个个抬了木柴在村口架起了高高的柴堆,他们一个个凶狠无比的高举着手中的火把,喧闹着,叫嚣着,谩骂着,嘶吼着。
“烧死他!烧死他!”
“烧死他!烧死这个妖怪!”
“我看传闻山上吃人的妖怪就是他!”
“对!就是他!烧死这个吃人的妖怪!烧死他!”
谢展宁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被一群人架到了柴堆上,他冷眼看着底下这些人,一个个红眼红脸,争先恐后的将手中明晃晃的火把朝他扔了过来,只一瞬,谢展宁脚下的柴堆就被这些接连不断扔来的火把给点燃,熊熊火焰燃烧,冲天的火光照到了这群人已经愤怒到扭曲狰狞的脸上。
“……哈哈哈哈……”看着他们,谢展宁忽的就笑出了声,原来所谓“怪物”不过就是他们这个模样。
“宁儿,不要恨他们……”
不要恨他们?不!谢展宁做不到,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
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害得他这么多年从不敢下山半步,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他骂他,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害死了他那与人为善与世无争的爹娘。
火越烧越大,越烧越凶,谢展宁外面的衣服已经被烧的七七八八不成样子,熊熊烈焰仿佛滔天巨兽一般无情的奔腾着翻涌着,谢展宁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就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慢慢撕开来一般,烈火本是最炽热无比,可此时,谢展宁的一颗心却如同跌进了数九寒冬的冰天雪地一般,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我恨他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烈焰灼心,谢展宁一声凄凉绝望的悲鸣直直冲上云霄,似是要撕裂整个天际一般,惊醒了苗疆大山里这个本该平静祥和的春夜。
“嗯?什么声音?”
10、水榭竹楼
“这个小孩儿,我带走了。”
云端之上,一位仙人之姿傲雪凌霜的男子听到了这声撕心裂肺震天破日的呐喊,只见他停下身来,循声便御剑朝着谢展宁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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