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魏旷一副惋惜的神情,道:“所以,你那日为什么不走呢?”
“他们该跟你说了的吧?机会就只有那日,一旦错过,你便再没有可能了。”
师隐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能从魏旷身上感觉到,一些与阿鸾相似的地方。
这种相似并不刻意。
而只是从他的言行举止,这样的微末细节中透露出来的。
但魏旷的容貌……
怪不得韩宗言都要愣神的。
原来真的是很像。
只不过魏旷脸上总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神采,而师隐——师隐总是淡漠的,并不常表露出什么神情来。
一动一静的差别之下,就有大致的轮廓相像。
若再有情绪,相似更有八分。
师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握紧,锁链被这轻微动作激起,发出细碎响动。
早在白太夫人找上门来的那一天,师隐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
但无论猜测如何,当真相站在了他面前的时候,师隐还是心痛的。
过往每时每刻,全都化作利刃,在他心上狠狠地戳下去。
阿鸾予他的,甜言蜜语也好,亲吻拥抱也罢。
到底有几分是给他的?
又有多少,是给那八分相似的?
或者,那些全都本该是魏旷的吧?
只不过魏旷不要,这才轮到他了。
魏旷就站在师隐对面,笑的云淡风轻,话语间就把师隐的生死谈定了。
他道:“师隐,你再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师隐一言不发,还只看着魏旷。
魏旷扔了一把匕首到师隐面前去,用一种好似不值一提的语气道:“师隐,体面一些,自己动手吧。”
“待你死后,我会叫人将你送回津州,毕竟,你在那里长大。”
师隐看了一眼被扔到他脚边的那把匕首。
然后慢慢地蹲下去,尽量不叫身上的锁链发出太大的声响,将匕首拾起来。
师隐将匕首抽出来,指腹揉着刀刃边口,那里很薄,也很锋利。
魏旷不要,阿鸾才给了他。
既然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了。
阿鸾还说,等再过一段时间,要带他出去走一走的呢。
师隐觉得自己几乎要扭曲起来。
心里一面不断想着阿鸾,一面又不停重复着他与魏旷的脸。
两边较劲,他被困在中间。
大雪里海棠树下的阿鸾,送他一园梅景的阿鸾,给他剪纸的阿鸾……
大师父和白太夫人……
清净殿的宫人门……
阿鸾的泪,嫣红的眼角,满背的伤痕,喘息声……
一切都在撕扯着师隐,将他往两边去拉,最终却只能有一个方向。
师隐捏着刃口,忽然问道:“阿鸾找我,是因为你吗?”
魏旷还以为师隐什么都不会问,此刻师隐突然问了,他倒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师隐抬眼去看他,又道:“或者我该换个问法——阿鸾去津州,是你安排的吗?”
魏旷笑着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一点呢。”
“不过聪明人,便该做些聪明的事情。”
“他是皇帝,绝不能有弱点,尤其,还是你这样的弱点。”
“所以你该知道,今日,你是一定要死的。”
第71章 花落知多少
师隐就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会有人能这样自说自话呢?
魏旷显然也明白,师隐不会因为他命令便做了。
于是他就接着说道:“我知道,陛下一定对你说了许多好听的话,看样子,你也是听进去了。”
“不过,你可千万不要信他。”
“陛下是我教出来的,他到底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了。”
魏旷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样东西。
师隐看清楚了,心里便被刺的生疼。
魏旷拿出来的是一块红玉。
上面琢有一朵莲花。
那是他送给阿鸾的生辰礼。
魏旷将那块红玉举起来看了看,透过光,玉里毫无杂质瑕疵,浑然天成:“听陛下说,这是你亲手雕刻的?手艺真不错。”
“他们在津州,就教了你这些吗?”
阿鸾明明说过,他时时都贴身带着的。
可此刻却在魏旷的手上。
师隐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猜测才合适。
魏旷捏着那块红玉,毫不在意,继续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想来你会有兴趣知道的。”
“去年冬月,陛下曾被太后鞭笞。”
“他去找你了吧?是否也告诉你他为何被罚了?”
“你听到的是什么答案?”
师隐自然记得清楚。
阿鸾背对着他,宽下衣衫,露出来的背上满布伤痕。
他不敢去碰。
阿鸾说,他喜欢他。
他信了这句话。
切切实实的信了。
少年的眼睛,纯粹透彻,藏不下一丝丝隐瞒。
他怎么能不信呢?
那是阿鸾啊。
阿鸾对他说了喜欢,他怎么能不相信呢。
“不管你听到的是什么,都是陛下骗你的。”魏旷将那块红玉转了一圈,继续道:“太后鞭笞陛下,是因为陛下要毁了我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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