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于赫州的事情吗?”
阮栩凝视着他,看了许久,似乎终于下了决心,让易冷先坐下,易冷见此,眼皮直跳,直觉告诉他,阮栩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他而言不妙。
“阿暖……我要跟你说件事。明日我跟你出城后,你先带着物资回山里,我还有事情要去办,但是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跟你汇合的。”
果然,易冷心知自己想的没错,他的表情不自觉地冷了下来,说:“是关于赫州的事情吧?”
阮栩蹙眉,陷入纠结之中,感情上他不想欺骗易冷,可是理智告诉他要骗着易冷,他不想将易冷牵扯进来。
见阮栩如此表情,易冷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易冷劝着阮栩:“这事不可能如此简单,赫州的情况如何尚未得知,只是凭借北漠人所说要找出奸细,杀了城守府的人,未免太过草率。先探明情况,再做打算才是。”
阮栩的眸光依旧柔和,语气缓缓:“不能再慢了,北漠人已经定了时间,放言出来要处死城守府的人,甚至还要屠城。我也知道真假未明,可若真是真的呢?我受陈大人之托,要帮他将陈铭抚养成人,若是再让他死在北漠人之手,他日我要是死了之后如何去面对他。”
易冷有些急了,突然觉得阮栩这死脑筋真是难办,声音不再平静:“若是这是陷阱该怎么办?你就傻傻地跳进里面?更何况九皇子怎么会给你传这种讯息,这或许是有心之人制造的。”
阮栩说:“我没说是他传给我的。”
易冷一愣,他下意识地就认为是九皇子派来的那几个人带来的信息,九皇子不像是那种会理会赫州的人,自然不会传信息来,但是除了九皇子,又会是谁能传信息过来……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
安然在!
唯恐天下不乱,甚至想让阮栩去赫州危险之地的话,这些事情他的确都做得出。
易冷立即说:“那就是安然在了,那就更加不可信了。他这个人喜欢搅和事情,说不定只是听到一些风声就添油加醋……”
阮栩打断他的话语,有些无奈,十分温柔地看着易冷,说:“这是真的,确实有这事……至于你说的陷阱,目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先去探探吧。”
“你去探什么?你又不会武功,若真想救陈小公子出来,那就派个武功高强的人士去把他带出来即可,比你带几个人去赫州要安全得多。”
阮栩的眼神温和如春风,一直包裹着易冷,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易冷此刻只有满心的不认同。
“不是的阿暖……我想,我去的话不只是救陈小公子,城守他们其实是假装投诚的,还有百姓呢?他们都是无辜的。”阮栩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继续说:“我已经舍弃过北门关的一半士兵了,我不想圩城的那些情景再次发生……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易冷仍旧十分不认同,甚至语气有些重:“你说你去的话能做什么?能阻止得了他们屠城?更何况,既然副城守已经做出了假装投诚的举动,那就代表他已经考虑过暴露之后会被北漠人杀害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觉悟,至于百姓的话,你能救得了全部吗?万一你被他们抓住当成人质……”
“我不会被当成人质的,在那之前我会自我了断。”阮栩声音平静,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可见他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阮栩说明理由,“我去不仅仅是救人,我知道救不了那么多。但是如果只要我去的话,言钧就没法坐视不理,他肯定不会放着赫州不管。这也是逼他的最好方式。”
易冷接着问:“要是他连你都舍弃了呢?你真的以为你之于他而言值得他出兵吗?”
阮栩笑笑:“我不知道啊,可是我想试试。”
“不行!你去了太危险,就算你不去也没人怪你,事后大家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而那些死的人也早已经抱有必死的决心了,你何必去蹚浑水。而你去了之后,出了什么事情,大家可就有理由怪你了。独善其身你知不知道?”易冷难得说了这些话,他一直都将自己摆在第一位,自然就替阮栩做出了这番选择。
阮栩盯着他,眼神错愕,眼底有说不明的情绪,隐约有些失望,但他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
“阿暖我知道你为我好,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人不是只要有利自己的事情就去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就不去做。趋利避害是本能,可人不能一直遵循本能做事。他们是做好了死的觉悟,可他们该死吗?是他们自己想死的吗?不是的,他们只是不得不死,才做出了这种接受。”
“我想无愧自己,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若真是进了陷阱,那也表明那些人至少是安全了不是吗?”即使说着反驳易冷的话语,他的语气依旧温和,甚至覆上易冷的手背。
柔软的,不含一丝威胁,但非常坚定,让人无法攻破,比坚硬的盔甲更让人感觉无坚不摧。
望进那双烟雨眸,坚定而温和的眼神,而易冷顿时说不出话,这种坚定是易冷从未见过的,坚韧如野草,即使柔软但包含着顽强,温和却又慈悲,滋润万物生长。
易冷的唇瓣动了动,终究那些劝阻的话还是说不出口,他抽出手,闭了闭眼,说:“我先出去透透气。”
见此,阮栩没阻扰他,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出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