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司禾没多说。这些事老年人不懂,她也没想和他们解释那么多。
她转移了话题,“让小煜还是以学习为重。告诉他,如果考上了好学校,姐姐还有额外奖励。”
大伯一家都对司禾很好。
司禾高中毕业后虽然离开了岭川市,但那几年倒也没彻底断了联系。司禾在肆江读大学的时候,大伯工作变动,他们一家便举家搬迁到了南方。
再后来司禾签了公司出道,见面的机会便更少了。只是每隔几个月,司禾会给大伯母的账户打一笔钱过去。
司禾也是后来偶然得知,大伯总斥责大伯母,让她别老给司禾打电话,说是耽误她工作。
司禾心里明白。
大伯是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觉得当初没有保护好她。但这件事……是怎么也怪不到大伯一家身上的。
“害,你这也太破费了,”大伯母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她沉默了下,“对了,还有一事儿……”
欲言又止。
“是不是……”
司禾顿了好几秒,才缓慢收起笑容,喉咙滑了滑,“她又来找你们了?”
良久,电话那头才小声“嗯”了声。
司禾垂下眼睫,无力地捂了捂额头:“嗯,我知道了。”
“大伯母,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大伯母慌忙道:“这哪能怪你!你也不好过……”
……
挂了电话。
司禾胸膛很明显地起伏了下,然后头忽得垂了下去。
林蔚打了转弯灯,“哒哒哒”响了几下。
她转头看了司禾一眼:“你大伯母打来的?”
司禾点了下头:“嗯。”
林蔚迟疑了下:“禾苗。”
司禾:“嗯?”
林蔚:“其实……”
林蔚没继续说下去。
司禾转头看她,笑了下:“其实怎么了?”
林蔚腾出一只手,握紧了司禾手背:“其实你妈妈前几天就已经找到公司来了,现在应该还等在那儿,一直不走,只是我没告诉你……”
“我这几天就一直在处理这件事,我想说你应该不会愿意见到她,所以我本来想——”
“蔚姐。”司禾突然出声。
林蔚愣了下:“嗯?”
“麻烦先送我去一趟公司吧。”司禾平视前方,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自言自语。
“见一见吧,总是要见一面的。”
-
公司不太远,开车半小时也就到了。
林蔚下去打了个电话,上车对司禾道:“让人带去会议室了。”她捏了下司禾的手,“要我陪你上去吗?”
司禾挽了挽唇:“不用了。”
她无声呼了口气,开门下车。
坐电梯上楼的一路上,司禾都有些恍惚。
上一次见蒋玉红是什么时候来着?三年前?五年前?
俗话总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在今天之前,司禾也是这样认为的。
也不是没有想象过。司禾总觉得,就算再见到这个生理意义上的母亲,再提起当年那些事儿她应该也会毫无波澜。
但当她踏出电梯,透过会议室后门的玻璃门,看到那个女人的背影。
尘封已久的记忆忽得开始如洪流涌出,胸膛里有什么东西也开始翻江倒海。
开始透不过气。
司禾使劲吞咽了下口水,眨了下眼睛,推开门进去。
会议室里出奇得安静。
蒋玉红转头看过来。
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肩膀,廉价的暗红色棉服,蜡黄的脸色。
几乎在同一时间,司禾转回了身,几秒后,她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不是这样的。
蒋玉红在她的记忆里不是这样的。
这个女人总喜欢穿着修身又艳丽的旗袍,喷满身浓烈的香水,踩着细高跟,化着大浓妆,给一双魅惑的狐狸眼化上上挑的黑色眼线。
她自信、张扬、不甘,她厌恶贫穷。就算包里只有一百块,也要全部花来打扮自己。为了让自己活得更漂亮,她能狠心地头也不回就抛弃亲生女儿。
蒋玉红是这种人。
司禾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使劲擦了把眼角,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转身,坐到了蒋玉红对面。
相对无言。
良久,蒋玉红搓了搓手,神情有些尴尬地喊了声:“……禾苗。”
司禾看向她,平淡又疏离道:“找我什么事?”
“妈妈……”她声音有些哑,清了清喉咙又道,“妈妈就是想来看看你。”
“最近才听人家说你离婚了,你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开心——”
司禾靠上座椅。
她扯了扯嘴角,“呵”了声:“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说完了?”她干脆利落地起身,往外走,“说完了我走了,还有工作。”
“诶禾苗!”
蒋玉红从座位上弹起来,跑过来拦住司禾,急急道,“可以借妈妈点钱吗?你妹妹——”
司禾停住脚步,垂眸看她,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啊。
蒋玉红无措地低下头,躲开司禾的视线,呜咽出声:“你妹妹、你妹妹生病了……医生说需要化疗,我、我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了,我也不知道找谁。你知道的,自从你爸爸进去了之后,我们娘俩就到处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