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像你所说的,把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工作上,好像没那么喜欢你了,忽略掉了很多你的感受,但你要跟我说啊,你不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有一个脑袋,一双眼睛,我顾不全那么多,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你总是这样,从以前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以你的角度在心里默默认为这,认为那,可那根本不是事实,你觉得我不喜欢你了,是因为我想打好经济基础,更加毫无顾忌地喜欢你,可你问过我吗?你从来没有!你要是说了、问了,我会反省的,会重新安排重心,但你为什么要逃啊。
“早知道、早知道你是这样在埋怨我,埋怨到想要离开我,你该明确跟我说。比如,杜逍,我需要你坚定的意志,需要你全身心扑在我身上,你要是做不到,那我就走了。这样说明白了,我也能接受,也能好聚好散,也能不再傻乎乎地留在这里,更不必买下那套房子。”
杜逍心里不愿承认的东西,这会儿全往外蹦了出来,这里是他的伤心地,妈不要爹不爱,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留下来,他虽喜欢现在的这套房子,买下它眼缘是第一原因,但冥冥中,他总觉得买了这里,留在彼此都熟悉的地方,说不定哪一天还能相遇。
他也想活得潇洒一点,但没办法,他就是街头那只被一再抛弃的流浪狗,无论多少次,还是希望一回头,抛弃他的人会再次出现,接他回家去。
“杜逍,对不起,你听我说……”
“你别过来。”
杜逍抹了一把脸,指向高暮,高暮只要稍稍有要前进的动作,他就会一连退后好几步。僵持良久,杜逍一个转身大跨步走在前,横冲直撞,高暮怕他在大马路上出事,只得小步跑着跟在后边,给他挡去一些危险。
杜逍一路冲回家,砰地一声甩上了门,把高暮关在外头,高暮只得拿出钥匙,再把门打开。一开门,杜逍呕吐的声音从开了条缝的卫生间门内传来,他想推开门给杜逍顺气,但想到杜逍若是看到了他,大概率焦虑会更严重,搞不好得吐一晚上。他推门的手放了下来,抿了抿唇,去厨房倒了几杯温水放在餐桌上后,默默回去了卧室。
看起来,杜逍应该是不愿再听自己说什么了,高暮仰躺在床上,盯着刺眼的白炽灯。但他还有很多话没说,即使他逃跑,出了国,杜逍在他心中的位置也从未变过。他回来过好几次,只为默默跟着杜逍,想看他过得好不好。
家庭的威压侵蚀了他二十几年,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摆脱的,他承认他懦弱,没有担当,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鼓起勇气跟家里摊了牌。爸妈当即让他选择,治好这病,或者滚出家门,他选择了后者。所以,现在他也是没家的人了,不知道杜逍还会不会选择再次接受他,即使不接受,他大概也会一辈子默默守护着杜逍,对于他来说,杜逍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第十一话
杜逍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他只知道手机在响,却无法分辨来源方位,转圈摸了一遍,愣是边缘都没碰着,气得他想拍床一掌。但是,床拍了个空,且重心因此偏了个彻底,他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光溜着从床上滚了下去。
“擦……”
卧室为什么要铺地板,铺地板前为什么不敲空鼓,铺地板后又为什么不填缝。*
杜逍俯面趴下,脑中十万个为什么,腿间隐私部位磕在了地板与地板之间豁开的缝隙处,刮得他皮肉发红,疼得不能自理。铃声唱完了一轮,在杜逍静静等待疼痛过去的时间里,开始了第二轮的演奏。左右他站不起来,便将铃声当作伴奏,回想自己是怎么以这幅样貌睡着的。
昨日他在天桥上激动得很,胃也很应景,跟着一起翻江倒海,他的上半个身子内部如千军万马两相对战,踏裂苍穹岩浆翻涌,一大堆不知名的东西彼此抱团,瞬时抵达喉咙口。他靠着意志一路奔回家,冲进卫生间,把住洗手台侧边,吐得天昏地暗,吐到后头似乎是脱了水,侧身一倒,双臂挂于浴缸侧,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他身上的冷汗还未完全消退,鼻间充斥着汗酸混合呕吐物的味道,闻得他体内两军又想打仗,他只得脱光了爬进浴缸中,将下半张脸没入水面,隔绝那股难以忍受的气味。
在窒息前,他才迷迷糊糊地从浴缸中爬了出去,彼时他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将地上的脏衣服丢进盛满水的浴缸后,便缠上浴巾爬出了卫生间,一路蛄蛹回了卧室,瘫倒在了自己床上。
杜逍抬起头,眨了眨还不能对焦的眼睛,两手撑地一点一点挪动位置,终于是靠床坐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两边膝盖,怪不得从被吵醒时就感觉其隐隐作痛,原来是昨天爬破皮了。对比他这一受刺激就要死要活的破烂胃,膝盖可坚强多了,伤口已然自行愈合,结起了几小块褐色的血痂。
被忽略已久的手机,开始了第五轮的演唱,杜逍倒不着急,回头朝书桌看了眼,毕竟除去10086,他还没碰到过有谁能如此坚持不懈地打电话找他。他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穿上,都拾掇好了,才去翻桌子上被图纸覆盖住的手机。不过这回不是10086,五个电话都是米昊莱打来的。杜逍额角跳了跳,他现在没心情也没工夫对付米昊莱,正想着要不干脆关机眼不见为净时,第六个电话打了进来。
“哎。”
杜逍叹了口气,窝进电脑椅中,抱膝接通了电话。那边是米昊莱欣喜的声音,响亮得很,接一个他的电话得比接别人的来得耗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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