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米线。”路野看着海远,薄薄的,明明合身的短袖就是显得宽大。
海远显然还没准备睡,脸上一点困意都没有,还有点兴奋。
海远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说:“就吃个米线?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别浪费。”
卫民街夜市里海远好多东西都没见过,让路野给他介绍。
路野带海远走了一圈,感觉自己像个导游,尽职尽责。
夜市上各种买醉的、吵架的、交心的三教九流的,两个学生本来挺招人眼球,但是他们都没往这看。
海远发现了这一点,问路野:“竟然不看我们?不太合常理。”
路野说:“可能怕你吧。”
“怕个鬼,”海远点了烟,“我这么纯良。”
路野被海远的烟呛了下,“你知道纯良怎么写吗?”
海远转了下手,没再把烟对着路野,抬头看路野眼神,想把路野眼里头的不可思议摁回去。
海远说:“我其实不太打人,就是有些傻逼你知道么?很难理解。”
路野心想我从认识你到现在,你平均每天打一架,有一天先打了我弟,又打了我。
海远看着路野嘴角还没有消的淤青,说:“所以别怕我,学神。只要你不是傻逼,我一般不拔剑。”
路野笑了,说:“好,那我尽量克服一下我对你的恐惧吧。”
路野弯腰捞起桌上粗糙的纸巾,把塑料凳子擦了擦,满地一次性筷子签子烟头他已经提前扫开了。
路野说:“想吃什么?”
海远坐下来说:“一小碗的凉粉,炒肝浇汁的,圆圆的油饼你说咸的那个,炸豆奶,馄饨,烤鸡翅……”
路野看着他。
海远也觉得自己跟报菜名一样。
路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海远很招人疼,想伸手摸摸脑袋,只要他不怕自己胳膊当场被剁成两段的话。
路野说:“这么能吃,都吃哪儿去了,坐会儿。”
海远抽完烟,路野走完一条街回来。
一会儿老板们把他点的东西都送了过来。
路野自己只点了一碗米线,几滴香油、油泼辣子撒一把香菜,放了好多醋。
大夏天的,热气腾腾,路野撸了一把头发,露出额头,显现出少年少见的悍利。
手腕上的黑绳这时显出一种江湖气来。
海远说:“你吃的很朴素啊,一会儿我把钱转你。”
“不用了,”路野说,“我请吧。”
“你可别。”海远不同意,小镇青年的便宜他可不能占。
路野说:“我请你,大晚上你穿了个墙出来陪我吃东西,我感动。”
海远憋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对我是半点恐惧都没有。”
海远把鸡翅朝路野推了推说:“你吃一个,我就不跟你抢付钱了。”
他点了这么多必须分享,吃独食还不付钱,他家教不这么教。
路野看着鸡翅,喉头紧了紧,然后又向后推了下汗湿的头发,拿了一串。
米线摊的老板拿着一把孜然羊肉串过来送,一眼看见路野吃鸡翅,脱口:“你吃鸡翅?”
路野从来不吃鸡翅。
而且路野也从来没带同学来过这。
海远顿了顿,把发烫的馄饨咽下去看路野。
路野看海远被热汤蒸红的薄眼皮说:“不太爱吃,今天这个看着烤得还可以。”
海远哦了下,说:“你歧视鸡翅,不好。”
路野笑了笑说:“我没……”
“同理你也最好不要歧视学渣。”海远说。
路野说:“不敢。”
海远乐了,欺负路野挺好玩的。
学渣了两三年,他能很敏锐地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他这成绩简直是个恐怖故事了,路野似乎并没有什么感受。
那种小小的、貌似隐形的芥蒂他没在路野身上感受到。
路野发现海远吃饭跟吃满汉全席一样,爱吃的就多吃点,不爱吃的绝对不多碰一筷子。
他朝海远吃不惯的那几盘下筷子。
夜风微漾,灯泡下蚊子开会,全朝海远咬。
海远皮肤薄,一会儿胳膊上起了好几个疙瘩。
路野起来去跟老板要了风油精,过来递给海远。
海远朝疙瘩上涂,说:“路叔不要紧吧?”
路野说:“没事,我就是去弄大病医疗险的东西,平时不是上课么。”
“路野,”海远朝路野靠近,带着点清凉油的味儿,压低了声音,“你哭了?”
路野:“啊?”
海远说:“眼睛鼻子都红的。”
“哦。”路野明白了,刚吐的。
海远可能以为路德正病情有反复,觉得路野难受,所以大晚上跑出来陪他。
路野觉得海远是不是就是因为太心软,所以必须把自己包装成位杀手哥?
怪不得能找得见女朋友。
其实路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大白轰走,又把海远哄出来。
可能因为海远不多问。
“我落难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帮我,所以你别在这种事儿上较劲了,”海远低声说完站起来,“回去吧。”
凌晨,道路边的树轻柔地发出沙沙声,月光微微,将两人身影拉长。
路野回宿舍洗漱好躺床上才知道海远走之前那话什么意思,海远给他转了三百块,备注:“下次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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