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拓跋泓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坦然承认:“是我。“
明珩愣了愣, 虽然对于真相他心里有了几番猜测, 但依然大感震惊,将这个回答在心里消化了许久,他终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语气有些急:“可……可那时你们才十岁啊,你不是说你们很小的时候就走散了吗,你说你被你父亲的旧部救下,泽玺却阴差阳错被贺骁带回了安陵。你们明明刚相认不久,你怎么可能会以泽玺的身份出现在安陵?”
拓跋泓不紧不慢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先冷静一些,平静道:“很显然,因为那时我说谎了。”
明珩彻底呆住了,怔怔地盯着拓跋泓,努力在分析他这句话的意思。
拓跋泓抚摸着肚子,心内又些愧疚,不敢看明珩的眼睛,因此垂眼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明珩,原谅我,对你撒谎实为不得已,因为这个真相牵扯到的不仅仅我和泽玺,还有许多无辜的人。”
明珩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疑惑:“那你现在为何又答应说了?”
拓跋泓轻轻一笑,撑着扶手坐了起来,与明珩面对面:“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我们还有几十年的余生,我不想看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然而听拓跋泓这么说,明珩却突然不太想知道了。或许是拓跋泓淡然目光下的挣扎与为难让他有些心疼,他不想逼他了。
拓跋泓却铁了心要告诉他。
其实他在赌,他在赌明珩不会背叛自己。
拓跋泓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明珩那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心里又多了几分自信。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了:“之前告诉你的那个故事并不完全真实,却也不全是假的。我和泽玺确实是父汗和一个安陵人所生,而那个安陵人不是别人,正是已故的贺老将军的次子——贺瑾年。没错,我和泽玺的生身之人是男人。”
拓跋泓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然而故事本身的震撼程度却让明珩张着嘴,保持着一脸呆滞的模样愣怔了许久都没能回神。
当初得知拓跋泓兄弟俩是拓跋戎煜和一个中原人所生时,他确实也很惊讶,毕竟那个时候的中原与草原远不如现在这般和平。草原如此注重血统,若是让别人得知草原未来的继承人身体里留着一半敌人的血,免不了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也难怪拓跋泓继位之后就一直用一张鎏金面具来遮掩真容。
兄弟俩的容貌整体上还是偏向安陵人的长相,五官精致小巧,身形也不似掖揉人传统的威武雄壮。也难怪贺泽玺在安陵这么多年,从来没人怀疑过他的身世。但如果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兄弟俩的五官比起一般安陵人要深邃挺立许多,眼瞳也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淡淡的琥珀色,就连身量也比安陵男子要高挑许多,手长脚长,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明珩在当初拓跋泓告诉他们兄弟俩的身世后就研究过兄弟俩的长相,当时还在猜想兄弟俩的母亲该是何等的大美人才能干过拓跋戎煜的血统生出如此漂亮的儿子,要知道,拓跋戎煜当年也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美男子。
然而他千猜万猜也想不到,他们的“生母”竟然是个男人!身份还是如此惊骇!
贺昶是安陵的护国大将,为安陵的江山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安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姓纷纷把他当做保护神,恨不得为他建庙供奉。
贺昶的两个儿子也是家喻户晓,大儿子贺骁天纵奇才,深得贺昶的真传,在很小的年纪就跟着父亲打仗立功,少年将军的风姿直到今日还被人交口称颂。而次子贺瑾年,虽说武学造诣一般,但脑子不是一般聪敏,三岁识字五岁背诗,聪慧过人,还曾被先帝钦封为神童。兄弟俩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当时的安陵百姓,最羡煞的就是贺昶了。
除此之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兄弟俩的长相,哥哥贺骁雄姿英发,气质沉稳;而弟弟贺瑾年面如冠玉,天真纯稚,一张巧嘴如同抹了蜜,又甜又软,任谁看了都欢喜得紧。只可惜,天妒英才,贺瑾年十八岁那年生了场大病,英年早逝。
明珩想到这里,不禁疑惑:“贺瑾年不是十八岁就病死了吗?”
拓跋泓解释道:“那不过是祖父为了瞒过外界所布的一个骗局罢了。爹爹当初已经怀有身孕,又与父汗私定了终身,不顾家人的劝阻,一意孤行要跟随他去草原。祖父雷霆大怒,甚至放言若是他敢离开家门一步,就不再认他这个儿子。不过,最后爹爹还是跟着父汗走了。祖父失望不已,竟真的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但他其实心里还是关心我爹爹的,担心他去草原之后会被认出身份,于是为他布了个假死的局,让贺瑾年这个身份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明珩听得很认真,在拓跋泓说话的时候,他的眉头全程紧皱着,眉眼间满是深深的担忧。
拓跋泓自然没错过他眼中的复杂神色,心中一暖,微微笑了笑,索性又将两位爹爹的相识也都告诉了他,以及后来他们又如何到了安陵。
明珩听完良久都没说话,于是拓跋泓自顾自说了下去:“哥哥原本的名字叫拓跋祁,我们兄弟俩当时并没有安陵名字,只有小名,哥哥叫晗熠,我叫晗欢,这个名字只有爹爹会叫。至于贺泽玺……原本是我们的堂兄,也就是伯父的儿子。五岁那年堂兄得天花没了,正好那时拓跋戎成造反,毒害了我们的两位父亲后还要对我们兄弟俩赶尽杀绝。祖父为了保护我们,就把我们过继给了伯父,哥哥就代替了堂兄的身份,而我只能将自己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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