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偏院那座高耸的阁楼,小孩之前被关在那里,不过现在,周嬴恐怕已经跑了。”
董拙知晓地点,便马不停蹄夺步奔去。而贺听风听见西郊二字,脸色却陡然一变。
西郊偏院,不正是段清云曾经试图指引的阁楼所在地吗?
当时的段清云,口口声声说救走周嬴之后,自己便与对方再无联系。周嬴这般阴险之人,定然是狡兔三窟,绝不会任由自己的命脉被人所掌控。
所以到底是他判断失误,还是段清云撒谎?
贺听风无意识皱紧眉头,心道是他大意。若是在那时能够摒弃对段清云的信任,将阁楼上下探查一番,说不定早已寻到董宜修的踪迹。
思及此,他就着拥抱邹意的姿势,仰首看着傅菁:“辛苦你,帮本君照料下弟子,我急需前去西郊察看一番,救回宜修。”
邹意又重新回到傅菁手里,傅长老自觉多了个麻烦事儿,奈何仙君之名她不敢不从,只得一脸倒霉样似的扶稳“累赘”,目睹仙君离去。
……
正如傅菁所言,当两人行至西郊之时,早已是人去楼空。董拙将阁楼上下翻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寻到董宜修存在过的丝毫痕迹。
他难得有些崩溃,捂着脑袋不住地呢喃自语:“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怎么给你娘亲交代。”
贺听风抵达后,也不顾近乎疯癫的董拙,直接循着自己心中的目的地走去。他在进门之时便闻到了些许血腥味,只是微乎其微,教人不宜察觉。
面前的木门紧缩,外部挂着一把带锈的铁锁,看上去年岁已久,似乎昭显着面前的木屋并未关押人的好地点。
但贺听风只是停顿半晌,随即直接用灵力破开禁制,房门被打开的刹那,较之方才浓厚几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房间内一片狼藉,脏污和血迹杂乱无序。哪怕尚未踏足其中,都能轻易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腐烂味道。
仙君洁症严重,很少有人不知。但此时,他却能面不改色地进入内室,对异味毫不在意。
贺听风这才发现,原来不仅仅是地面,连墙上,床榻各处都满是血腥。其中气味最为浓郁的,恐怕是床榻上堆积的那一团被褥。
鲜血斑驳,累积暗沉。分不清到底是脏污还是血迹,总之,两者已经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这处处乱象,似乎暗示着被关押在此处的少年,曾经经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亲眼所见的人心皆凉了半截,贺听风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连渗出鲜血都不在意。董拙后脚赶到,见此场景,眼眸闪着血光,一向硬气的董盟主仿若痴傻,不住自言自语:“不可能的,我儿吉人天相,不可能有事的。”
“仙君,我儿在哪里,你知道对不对?”言罢,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抓住贺听风的肩膀,近乎魔怔地问:“对,你徒弟慎楼正是十方狱魔头,他与周嬴暗中有勾结,仙君,我求求你,让他放了宜修吧,我求求你。”
贺听风狼狈地偏头,几乎不忍心戳破董拙的谎言。现如今,就连他自己也陷入无能为力之中,明明身为仙君,却无法挽回错事,这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仙君,我求求你,让慎楼放了我儿吧,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这些东西不应该由他来承担啊。如果要我的命交换,也可以,求求您!”董拙声泪俱下,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他这辈子身为武痴,带着修炼者狂妄不羁的习性,何曾如此卑微,低声下气地恳求过。
“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可以吗?仙君,只要能放了宜修……”话音未落,董拙竟然当真打算以膝触地,却被贺听风拦在途中。
他说不出口苛责,甚至连替慎楼辩解都做不到,哪怕心知幕后之人并非对方。段清云带给他的震撼远超慎楼被误会一事,贺听风的喉头微涩,张了张口,却仿佛被异物堵住,教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好半晌,等他能够成功开口之时,嗓音已成沙哑,隐藏着浓厚的苦痛和自我折磨:“当日我徒弟同我在一起,并非劫走令郎之人……”
但他还是下意识替段清云遮掩,哪怕心知自己错得离谱。
一步错,步步错。
“董盟主放心,本君一定竭尽全力,救回宜修,我应该……知晓周嬴的藏身之地了。”
*
“诶你们听说了吗,仙君的徒弟居然是十方狱魔头!”
“据说那魔头为非作歹,作乱成性,手上鲜血能止小儿夜啼。”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董盟主请求仙君出山讨伐魔头皆是不了了之,原来他是在替自己的徒弟隐瞒啊。”
“魔头该死,仙君,我呸,什么狗屁仙君,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言论一出,便如同燎原之势,迅速席卷整个五洲。若说起初,百姓还对此有所怀疑,但三人成虎,到最后,竟是信了大半。
哪怕偶尔有明智者出言替仙君辩驳,一旦被人安上“魔头”的称号,便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饶是贺听风自己,都没料到如今的局面。仅仅只是行走在大街小巷,途径时,路人还会对其指指点点,完全没有半分往日的尊崇。
仙君淡定无视,于是那些目光更加明目张胆,若非尚存理智,也许当众就能上演一场围殴。
起哄者大多为青壮年,均是些务农或做工的百姓。他们倾其一生,都无法窥探修炼真谛,平日里便对这些修行者嗤之以鼻,现如今得了个这么好的机会,自当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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