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会独立思考, 她的人生便会在无数的节点上,产生无数的可能。但聪明人都有一个毛病,便是在无人引导的时候容易走上偏路, 这就跟平常人说的聪明人容易想多一个道理。
因此时砚想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先生教导于她。
至于为何时砚不亲自教导, 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
首先,他脑子里有很多不合时宜的东西,平日里总会不经意间带出一二。而两人的父女关系过于亲密, 又同住一个屋檐下,阿云年纪小,正是爱学着亲近长辈行事的年纪, 他身上这些东西或多或少都会被聪明孩子学了去。
这些东西对于当下的女子,尤其是平民家庭出生的女子来说,是祸非福。
因此时砚要给闺女找个先生,既能很好的引导她,让她能在发挥自己最大价值的同时,被主流所接受,又能让她活的自在随心。
当然盯上这位老先生,还有另一层打算。
时砚自个儿没有往仕途中钻营的想法,但闺女若想不受委屈,给她找个有本事的师父,有能为的师门,也是不错的选择。
“梅家书院的名声你我远在偏远小镇都有所耳闻,现如今书院山长正是梅老先生嫡亲的兄弟,书院出去的学生遍布朝堂山野,可谓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老爷子本人年轻时也是两榜进士,当今相国大人曾在他门下受教,老爷子自身在朝堂上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入他门下却不得其门而入。”
时砚将老爷子的事情一一跟杨禾高说了,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想不想跟着老先生读读书?”
杨禾高确实很眼馋,但他更实际,摇头摆手:“先生您说的的确很诱人,只要想到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呼风唤雨,便让人心动不已。
但禾高在做乞丐那些年学到的第一个道理,也是记在骨子里都忘不掉的道理。只有吃饱了,才能有以后。
否则朝不保夕,衣不果腹,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想得再多都是南柯一梦,没有明日,哪能想后日?梅老先生那样的人物,不是谁想攀就能攀上去的。”
他盯着时砚的眼睛,说的非常认真:“先生,我的眼睛很小,只能看到眼前。”
况且,他更想说的是:“梅老先生确实很了不起,他的家族,甚至他家的书院也很了不起,但在禾高心里,先生您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先生!”
杨禾高第一次直白的对着时砚表白心迹,略有几分不自在,但态度很坚决,说完便挠着头闪躲时砚的视线,一溜烟儿陪两孩子玩耍去了。从他眼神里时砚能看出,这小子确实是这般想的。
瞧着他轻快的背影,时砚难得为这小子的将来做考虑,否则对不起他的一番信任。
日子一晃而过,梅老日日上米粉店嗦粉,除了第一日杨禾高表现的格外积极外,最近梅老在米粉店的待遇就是一个普通食客。
时砚面上并未有多余举动,小半月过去,和梅老一句话都没说过。
两人用一句话说便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属于只存在简单的金钱交易关系的那种,你给钱,我卖粉儿,银货两讫。
刚开始杨禾高还能忍得住,以为先生心中自有计较,结果过去这么长时间,两人连话都没搭上,杨禾高替先生着急之下,嘴角起了好大几个燎泡,亮晶晶的特显眼,被时砚拉着连灌了三天下火的黄连汤。
苦的整个人意志都消沉了许多,连着小半个月下来吃东西嘴里都没味儿。
结果人家的黄连汤白喝了,前边儿的燎泡才结痂,后面儿又跟着起了一排,脸色越来越差,整日里顶着两硕大的黑眼圈儿晃悠。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学好,大半夜出去做贼了呢。
他是真上火,能遇到梅老是多幸运的一件事,多少读书人求都求不来。能和老先生搭上关系更是能改变一生的事情,他当然替全天下最好的先生着急了!
时砚一瞧,得了,这事儿还真不能瞒着这小子,就找了个时间,将人带到书房,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了。
杨禾高一开始是非常震惊的,但很快便被先生镇定的态度感染,觉得或许是自己小题大做,先生这般想也是正常的?
于是顺着这个思路,他快速发现了其中的难题:“最近我找人仔细打听过了,要是梅家书院收学生,要求或许还能放宽一点,作为书院学生,走出去自称梅门也能挺胸抬头做人,受人尊敬。
可书院有规矩,从没收过女学生,甚至有年轻女子不得随意进出书院的规定,就怕女色影响了学生上进之心。
所以想让阿云成为梅家书院学生,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至于让梅老收阿云做关门弟子,这事儿我想都不敢想。”
杨禾高的眼神充满了敬佩看着时砚:“先生您竟这般敢想,禾高自愧不如!”
“这些日子我听刘公子说了许多,才知到了梅老那个位置,关门弟子也不是想收就能收的。
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意味着是相国大人的师弟,和朝堂许多人成了天然盟友,还未出师,一只脚便已经踏入权利的角斗场,起点太高了。
说句犯忌讳的话,梅老曾经教导过今上,算起来梅老的学生和今上也有同门之宜。
到了这种程度,收个关门弟子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还要看家族的态度。若只收来服侍左右便罢了,没甚影响,谁都能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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