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作用残存,让他失了准头,驶出停车场时车身擦着栏杆而过,留下一道长痕迹。
人的意志力是有无限可能的,即便以秦衍脑海的混沌度不足够将车开稳,但他还是强行提起精神,让超速行驶的车固定在两条行车道线中间。
至少不能没见到裴珂,把自己再搭进去。
最终的目的是救人,而这件事的前提是他能够安全抵达那处住所。
已经给自己保镖队下达命令的秦衍将车窗打开,借夜风冷静头脑,如果不出意外,他到那边更近一些,他的掌心已经摩擦方向盘在思考选后车厢哪件武器。
风将他整齐的发丝吹得蓬松,人前不苟言笑的男人从未有过这种不羁的造型。
面前是红灯,左边有辆油罐车初露车头。
秦衍踩下急刹车,车辆猛然漂移,倾斜横在车道上,远超出斑马线的范围。
他感觉整个人格已经一分为二,一半是清醒,一半是狂乱。
耳机里传出身体倒地的声音,以及裴珂的呵斥。
男人的拳头砸在方向盘上,在深夜的十足路口发出一声长笛。
秦衍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他向来是看不起无能狂怒的,他不想自己成为这种人。
但是,他是真的很气愤。
裴珂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本以为醉酒的深夜,人会安稳回到家中,怎么又突然发生这种情况?他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吗?难受不直接休息吗?为什么要往那儿跑?口中“不要碰它”是谁?
是画吗?
画重要吗?
他生他的气,却更气耳机里那个满口是您以下犯上的卑鄙小人。
已经遭受过那样难的经历,为什么还要让那个人再体验这种事情呢?
秦衍扪心问天,问命,问轮回,问宿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长相绝艳就命中注定遭遇这样的折辱吗?凭什么呢?
灯倒计着秒数,他在最后几秒猛打方向盘,踩着火快速起步,五秒上百迈,第一次将自己的车开出它本身应有的性能。
等他到了那里,一定要先狠狠揍那小人一顿,再狠狠教育裴珂。
何至于激怒凶手,骄傲地一点都不愿低下头颅。
好像,的确是只有他会做出的举动,
‘我不会跟你去死,我会活着离开……’裴珂的声音镇定清晰。
耳机里传来争执和打斗,哐当一声,身体像是翻转撞击到地板。
时隔数里,根本无法即刻到达战场,心仿佛在被炙烤,焦灼而又急切。
提耳等待片刻,听到再未出现那小人的话语,像是裴珂偷袭得手,秦衍在高速的行驶车中,忽然感觉到放松,紧紧扼制的咽喉的无形之手持续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松开,让他连呼吸也轻快起来。
他泄出声笑,有些哭笑不得。
他要怎么评价裴珂这个人呢?
这样一会儿时间内发生的故事,让他心情起伏跌宕。
他好像从未有这样慌张的时候。
即便曾经年少时面对严酷的家庭成绩考核会紧张,但因为准备充分,也不会像刚才一样,一丝握住的力都没有。
“喂,裴珂?”
你还好吗?
秦衍舌忝了下唇,把后半句关心藏起,免得换来对方的讥讽,又说自己不是弱者之类的话。
还没爬起来吗?
秦衍皱眉,他来不及等小区门口的升降杆抬起,直接将它撞折九十度。
没关系,他赶到了。
“我马上要到楼……”
车头拐过弯,浓重夜色中只剩下了那把燃着火焰,冲天而去,蓬勃而猛烈。
一时间黑暗的天地中再也见不到其他。
秦衍世界有一刹那地静止。
他透过半开的车窗看着那炬火焰,一寸又一寸,仿佛慢镜头一般擦着他而过。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安静地看着那里,停止了思考。
然后他心底缓慢生出一个疑问,对眼前的景象有了一定的认知困难。
那是,什么呢?
然后车辆狠狠撞在前方的花坛上,砰一声耳边鸣响,安全囊猛然炸开将受撞击向前的身体顶到车座上,给予缓冲。
半醉的头部产生隐痛感,从内往里渗出。
身体传达出信号,很想休息,很想闭上眼睛,很想缓慢地喘息,平复这种剧烈的震荡。
秦衍忽略掉这种感觉,他右手抹了把眉弓下滑的液体,拿到朦胧睁开的眼前看了眼没有在意,另一只手在车门上摸索。
咔嗒一声,车锁打开,弹开一条缝隙。
恢复是用秒来计算的,一秒,两秒,第五秒时秦衍已经能目视清晰,同时解开了安全带。
他按下车内通话语音。
将声音传达给在他身后的保镖队。
“消防……拨火警……”
然后推开车门整个人趔趄地从车中倒在地上。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是不是他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手肘撑在地上东倒西歪地站起扶住车门。
完全站在夜色中,足以直面那嚣张的火焰。
连天空似乎都被照亮。
破旧待拆的小区有零星几户人家亮起灯,被它映衬得暗淡无光。
“裴珂……”
秦衍念着这个名字,狼狈地转头寻找,看到远处的已经停工的废旧喷泉池,朝那里奔过去,翻过池沿落进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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