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珂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短教鞭,持着手柄一端,转动着看上面的花纹,然后轻轻敲击另一只掌心,在话语结束后将它直指陆予越。
后者缓缓垮下肩膀,挂着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珂,然后闭紧嘴巴抬手抹去眼泪,像是逐渐平静了下来,缓慢地挣脱开冯青的桎梏。
“能抢了裴氏的人,我怎么都斗不过吧。”他用完手背换手心,继续去抹最后一点泪。
“交给你,老头放心,嘁,真够狠心,一丁点没给我留,挺合他的性格。”他边讲边连连点头,“可你骗我,比他还狠。”
后半句是重点?裴珂没明白。
这些月来,他独身一人,没有再找另外的伴侣,他的思考行事方式还大都遵循傅深亭教他的,但一想到母亲和傅深亭最后那个吻,便内心有奇怪的触感。
眼下,他注意到陆予越的关注点似乎在他的身上。
而不是财产。
“你跟我承诺过的,都是骗我。”陆予越伸出手,紧紧攥住教鞭末端,“所以不是你变了,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后来便懒得伪装了,对吗?哥哥?”
裴珂往回拽了下,没动,便松开了手,他没兴趣玩拔河的游戏。
“到点了,去上课。”
陆予越表情又像笑又像哭,低下不断摇着的头,将教鞭在手指中一转,随手丢在餐桌上。
“你真可怕。”
然后顺从走去曾经上课的后院,没有回头。
可怕吗?裴珂看着桌上的教鞭思索这个问题。
上一世看他被人掐着月要贯穿还抽烟笑着的弟弟,如今说他可怕,还真是讽刺。
你不知道曾经对我做了什么,所以现在站在至高点指责。
那些你们对我的伤害,记得的竟然只有我自己。
好像没有什么再需要做的了,母亲的家业被自己握在手中,他也强大到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连带对生命最大的威胁如今也不存在了。
可是,并没有开心。
这种向下沉溺的感觉,与在海中又区别多少呢?
混沌中眼前闪过一个名字。
好像很久没去找肖叶了。
裴珂挥退所有人,独处了一会儿,给肖叶发送了预约的短信,得到肯定后开跑车回了公司,准备傍晚自己去赴约。
地下停车场有人在不远处等他。
裴珂按下车钥匙的锁键,看清来者后直接偏过头。
他感觉到内心十分烦闷,他想找肖叶询问,为什么心情起伏这样大,一会儿极端沉郁一会儿极端急躁。
“看来陆予越终于学会求助了。”他率先开口,并不想兜圈子。
秦衍凝起眉。
“他没求助我,只是跟我告别,说以后不能作兄弟了。”
裴珂点头,从资本家变为打工者,手中空空如也,是没法再有任何利益往来,往后就连酒局也得先经过他的同意,自己一定程度已经成了陆予越更真实的“监控人”。
看来去上课后规矩没白学。
“你当时是骗我的是吗?”秦衍走进几步,“每一次我问你的时候,都是骗我的。”
真奇怪,一个两个都要来找他问这句话。
裴珂压下不耐:“没有,让开。”
跨出的腿被拦住,裴珂感受到身体上的限制,眼神变得危险又冷漠。
对方把他按在了旁边的越野车身上。
“为什么对予越做到这种地步。”
“呵,想必他对每个兄弟都说了,但只有你站在我面前,不想一想自己的问题吗?跟其他人一样不好吗?秦行之,多管什么闲事呢?这不像你啊。”裴珂勾起一抹讥笑。
“你已经得到足够多了不是吗?裴氏难道不够吗?你还想要多少?”
他想要多少?
裴珂看着秦衍的眼睛,缓缓收起笑容,几乎感触不到地摇了下头。
下一秒,机器突然的,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这一幕撞进秦衍眼中,那凝眉的表情有一丝松动,变为了惊异。
“我想要多少?”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秦衍。
“我只想活着。”
“不被套上锁链。”
“不被殷翡鞭打。”
“不被那些男人按在身下。”“还要被你目睹。”
裴珂带着泪笑起来。
过往的不堪和痛楚,连肖叶也没有告诉的那些黑暗,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知道。
“我没有错,我只想活着。”
他的泪水顺着面颊滑下,汇集,最后一滴又一滴砸落。
“只是这点,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力气,你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他闭上了眼睛,更多的眼泪涌出来。
秦衍看着眼前脆弱的人,这画面连同刚才那些话语一起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按住肩膀的手也不由地松开。
他的走神和裴珂的恍惚导致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动。
直到那辆车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像是直接朝着二人开来。
秦衍率先听到声音,回头的刹那,他下意识收紧扶住肩膀的手,揽过裴珂的肩膀将他压向自己,不让他人看到对方这副模样。
一声枪响。
子-弹擦着裴珂刚才还在的位置而过,在车身上留下一道弹痕。
就在那极端的零点几秒,秦衍眼眶放大,扭身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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