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知道礼貌,让人讨厌不起来。
“好,那有缘再见,你一直在这儿画吗?”
“不,冬天就不来了。”青年低头捡起刚才绘画放下的笔,抽了下鼻涕,看起来像打算重新作画。
噢,男人即刻醒悟,他穿着卡其色的风衣,未婚妻还帮他缠上一条羊绒围巾,自然感觉不到这些,但青年身上这件入不了眼的牛仔外套好像抵御不了秋风。
过段时间入冬,这手是没办法拿画笔了。
可惜他还想跟青年再聊点那个话题,对方被他辩驳得说不出话也挺有意思,而且刚才听青年谈吐话语,是有涵养懂知识的人。
一番心思间,青年已经开始作画。
男人见他卖出画便不理会自己,心猜青年受到打击心中赌气,便抬脚往刚才出来的门店走去。
“你回来了?这件好看吗?”未婚妻在他眼前转了个圈儿,眼睛虽扫过他手上的东西却也没去问。
“这件不好看,但你一穿,让它好看起来了。”男人语气深情。
女人很受用:“好,那我就要这件,马上去换下来。”
等她一离开,男人将手中的东西丢在跟班推的车里:“取两千块钱,给外面的画家送去。”
随行人一点头,马上去办。
男人刚从外面走进温暖的店里,浑身带着一股冷意,他看着这里服务生虽说穿着旗袍和丝袜,但是上身也套上了一件白绒滚边的斜开口夹棉马甲,可能方便出入商场内部。
便不由得想起外面的青年。
等未婚妻换好衣服,跟店员轻声细语地吩咐将这款的一系列都订下后,这才来挽男人的手。
男人看着浅笑着走来的女人,心底一叹。
这未婚妻,长得连偶然遇上的画家都比不上,还要让他陪着演戏。
“以后天冷,别再出来了,让他们将衣服送去家里试,一脱一穿,容易着凉。”男人抬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那我岂不是要一直闷在家里,”女人嘟起嘴有些不满地靠过来,“我没事的,试衣间暖气足,是你们男人不懂逛街这种乐趣,也怪我不该拉你出来,让你干等着,以后不会了,你工作要紧,我喊闺蜜陪我。”
嗯,这样就可以打掩护去见男明星了。
男人温柔地笑着将未婚妻因为试衣乱了的一丝秀发勾到她耳后,忽然又想起刚才那清贫的画家。
他的脸上,也有一点沾上去的染料呢,黄色的,就在眼旁,应该是手不小心擦的。
映衬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分外好看。
今晚回去没事可以找一找他说的画,男人笃定主意。
*
是夜,男人忙完返回自己房间,坐在电脑前输入青年说得那副画。
一张图片被搜索出来,铺平在屏幕上,男人往座椅后一靠,一手抱臂,另一手撑住下巴。
他对这张图没有印象了,即便去过卢浮宫,但因他本身就更高看一眼水墨画,那次看过镇馆三宝后,其余的只是一打眼,并没有认真浏览。
他忽然明白那青年为什么这样执着,因为眼前这幅画果真不像绚烂的油画,而像淡雅的水墨画。
观画者似乎能角虫摸到黎明湖畔上的湿润白色雾气,听到翠色谷欠流的树冠随温暖春风摇晃的沙沙作响,享受远山朦胧给人的无限想象。
这有水墨画计白当黑的意思,给人一种空旷幽广之意。
男人升起一股兴趣,青年那副画初看时他也有一股说不出意味的新奇感,但眼下看到这副大师杰作,才真正知道那意思。
油画,是可以画出水墨的意象。
真美,他竟能从中读出一种甜蜜的回忆和宁静的忧伤,不愧是能摆进卢浮宫的作品。
男人想起今天买来的画,估计下面人收拾起来了,便起身去找人取画。
等画取来,他在灯下缓缓摊开,拿东西压住,不由地一声叹息,清晰灯光下,那副画的细处才得以真正看清,这苍翠绿意如水墨画的皴擦点染一般带着不同的层次感。
这幅画,用尽了主人的心思啊。
没想到能看到有人这样演绎如何画松,房间里男人发出一声笑,感觉到惊喜。
青年坚持的方向,也许并没有对不对一说。
毕竟天才,总与众人背道而行。
第二十章
与傅深亭偶然相遇的第二天,裴珂从学校出发得早,到达明岚时远还没到上班的时间点,他从包里取出叠好的白衬衣抱在怀中,准备乘坐电梯到七楼找一找人,亲自将衣服还给对方。
往常的员工电梯跟货梯通用,也许是时间早的原因,电梯还被拉货板车占用着,裴珂想到另两栋员工电梯与这里相隔甚远,至少要绕半栋楼,便往客梯走去。
他穿着便装,双手背在身后的服务生便没有拦他,只是眼睛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分明看出他不是客人,不然早已弯腰微笑地请他进去。
电梯里没人,裴珂心下松一口气,按亮七楼的键位,将怀中的衬衣边缘捋直,即便它已经十分平整。
电梯在二楼一停,裴珂心下有预感地漏跳一拍,这应该是有客人上来。
他看着电梯门往身后的镜面靠去,这里的客人不是有权便是有势,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人轻言微,遇上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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