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此刻悄然改变。
曾经囚禁宁玄承长达近百年的牢笼主人,如今也不过是谢非言的阶下囚罢了。
这一刻,当看到寇竞那张年轻又不甘不忿不可置信的脸时,谢非言感到心底竟生出了些许快意——这是属于原主宁玄承的情绪。
谢非言再一次对宁玄承了解了几分:虽有逍遥意,亦有红尘心。
宁玄承就像是被贬谪下凡红尘历练的仙人,若没有玄天宗那群误人子弟的炼气士打岔,那么这样的人物在红尘渡过一生后,要么洗练出“真我”、悟出神通,一跃成为真正跳出五行外的逍遥真仙,要么在对自己的一生回头审视时大彻大悟,立地成佛!
天生圣灵,既是如此。
但如今……
可惜了。
谢非言最后看了寇竞一眼,蓦然出剑,毫不留情地砍掉了他的头颅。
而这一剑,同样也斩断了宁玄承心中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最后一丝怨愤。
谢非言长长叹了口气,可能是为了宁玄承,也可能不是。
他离开魔域,将那些“过往”与寇竞的尸体一同丢弃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之后,他转头看向沈辞镜,笑道:“接下来,阿镜可是想要回龙宫睡觉了?”
少年龙嗜睡很正常。
别说龙宫的那些水族了,就连谢非言都心疼这位几百吨的小可爱是不是醒太早睡太少。
沈辞镜听后,只是摇头:“不睡了。我才不过稍稍打了个盹,阿斐就离开龙宫自己去人间玩了,倘若我真的睡一觉,醒来后阿斐还不知要结识多少好友。”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叫谢非言心中好笑。
“认识再多人又如何,他们都比不过阿镜你啊!”谢非言好言安抚。
但沈辞镜还是摇头:“我想跟阿斐一起去看看这个人间。”
这一刻,谢非言面上带出了隐隐笑意。
“真的?不会感到无趣吗?”
“和阿斐在一起,怎么会无趣?”
谢非言忍俊不禁,笑意终于掩盖不住。
“也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同去吧。”
一同去看看这个人间,看看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
之后的数百年里,谢非言一直在与沈辞镜游历人间,在世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他们曾经守护过在疫鬼攻击下摇摇欲坠的人族城镇,也曾经剿灭过欺凌妖族的人族盗匪;他们曾见证过万国来朝的盛世王朝,也曾见证过起义者割下人间天子的头颅;他们曾见识过欣欣向荣的炼气士的集市,也曾见识过宇宙无极的炫光;他们甚至还被卷入过妖魔鬼怪对人间界的入侵,也曾在一众人间炼气士的恳求下出手稳固阴阳两界……
他们走了很多很多的地方,留下了很多很多传说,最后,当二人走遍九州十三域,重回无极琼州与云梦泽的交界处时,竟已是两百年后了。
这时,曾经云梦泽沿海稀稀落落的小村庄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围绕海平城的巨大城市和条条大道。
二人看着模样与两百年前迥异的海平城,好奇进入城中,准备体验一二,而就在二人路过茶馆时,谢非言竟听到了一个阔别多年的名字——蔺成霜。
“……只见此刻,恶风骤起,庙宇中火堆倏尔尽灭,四周也响起鬼嚎之声!庙中众人畏极惧极,抱成一团,几欲尖叫,唯有蔺公毫不畏惧,反倒朗声高喝,道,‘俗话说远来是客,我等从四海各地而来,路过此间庙宇歇脚,对庙中神像亦是多加参拜、恭敬有加,哪怕无功,也必然无过!土地公见我等来到庙中,不思招待,反而对我等好生吓唬,是何道理?’”
“恶风中,有声音奇道,‘你竟不怕我?’”
“蔺公大笑一声,说,‘我行的端坐得正,一生所行无愧于心,为何要怕你?’”
“恶风又问,‘你是何人?’”
“蔺公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蔺成霜是也!’”
“……”
谢非言耳朵一动,微微一怔,从心底翻出了多年前关于那位穿越者与颜狗的事迹。
蔺公?蔺成霜?
是撞名,还是……
谢非言心中对茶馆说书人的故事生出无尽好奇来,拉住不情不愿的沈辞镜,进了茶馆,还向茶博士要了两杯茶水,一副打定主意要听完的模样。
沈辞镜气呼呼的,有些发酸,虽然安分坐了下来,但却赌气把面前的两杯茶全都喝了,连茶叶都没吐。
谢非言好笑看了沈辞镜一眼后,全神贯注于说书人的故事。
少顷,当说书人讲完了一回合,下台喝茶休息时,谢非言便开始向身旁的其它客人搭话,这才了解了这个故事的全貌。
原来,这个故事并不新奇,也并非这个说书人原创,而是改编自一百年前由一位书生编纂的《蔺公游记》,又称《九洲异闻录》。
而这本《异闻录》的主角,便是蔺公,一位历史上确有其人的泰和国王爷,知名的旅行家和文学家,蔺成霜。
两百年前,这位锦衣华服的皇子并不向往皇位,而是在少年时脱下华服,以当时地位卑贱的游侠儿的身份,走遍五湖四海,踏遍大江南北,并写下了一本在当时反响极大的《蔺成霜游记》。
在这本游记里,蔺成霜以散文游记的形式,记叙了自己近四十年的旅行观察所得,对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均做了详细记录,堪称一本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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