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斌立刻嗷嗷叫:“姐,你就不念着我点儿好。我这不也是没想到村里人反应这么热烈嘛。我收了东家的不收西家的不好,这都马上要过年了,我也想大家手上有两个钱,过个好年不是。再说了,这开过年娃娃也得交学费。家里已经卖了猪给我的,这会儿总不能再卖第二回 吧。地里的菜我不收的话,直接长成草啊。”
陈凤霞愣了下,还是不赞同:“那也不能这样,得找司机换班,否则哪里吃得消。”
陈文斌不以为意:“一时半会也不好找,再说我得先把门路走熟了,后面才好找人搭手啊。”
陈凤霞立刻喊停:“行了行了,我给你找个人去。你跟车在路上打个盹都行。”
她能找谁,找梦巴黎的司机吕师傅呗。现在梦巴黎分店都开了好几家,一辆车当然不够用,车子买了,司机当然得多请几位。
任何圈子都有自己的人脉。现在下岗的人不少,有哪位开大货车的司机想接活,不跑长途,一天就能来回,能顾上家里的那种,那就过来试工呗。
工资肯定比不上在外面跑长途,但人轻省是不,况且还能天天回家。这在外面做事,最多只能图一样,你要想钱多事少离家近,这好事哪里能轮到你。
她叨叨打了一通电话,转头催促陈文斌赶紧去睡觉。回头人来了跟他一道出车,等路程和交接的人熟了,后面就每天一人一趟。
陈文斌就“嘿嘿嘿”直乐,美得都要冒鼻涕泡了:“我就知道姐你心里有我。”
饭桌上的初中生跟幼儿园小朋友齐齐打寒战,他们饭都还没吃完了。
陈凤霞直接嫌恶地挥手:“行了吧你,睡你的觉去。”
啧啧,他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惜好日子过了没几天,到了腊月二十七,请来的师傅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跟车了,理由是家里年货什么的都还没弄好,马上就要过年了。
陈凤霞听说的时候,白眼差点儿没翻上天。行,她资本家做派,这精穷精穷的,下岗之后去窑厂砖头都背过的人,这会儿有发挥本专业好好挣钱的机会,还不好好把握,脑袋瓜子里到底想啥呢?
陈家老两口倒是讲了句公道话:“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人家忙了一年了,当然得好好收拾家里。”
今年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也就是后天就过年了,人家能不着急吗?
可陈文斌更急。
过年是餐饮业最挣钱的时候,大饭店都在备年夜饭的材料呢。他这一趟趟运出去的是菜,拖回来的都是花花的票子。
没辙,只能他自己咬牙硬扛了。
陈凤霞和郑国强倒是有心想帮忙,但无奈他俩的驾照开不了货车啊,更加没开过货车,哪里能胡来。
看看这个事情闹得。
郑国强琢磨着就在镇上找,他记得镇上有跑长途运输的人。这会儿要过年了,人家估计也回家休息,刚好能顶两天。就当做善事帮大忙了,陈家庄这么多菜要运出去呢。
结果他没起身,匆匆忙忙赶回家的高桂芳抢先一步发话:“姐夫,我来吧,我跟文斌搭班,先把这几天对付过去再说。马上过年了,肯定不好找人。”
陈文斌都没料到她会雪中送炭,听了话半晌才冒出句:“行,夜里我开,白天你开。”
郑国强也发话:“晚上我陪你一道,讲讲话打打岔也不容易犯困。”
况且这要过年了,治安反而差,搞不好就有人铤而走险。两个人安全些。
陈敏佳默默地看着父母,她现在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父母挣钱的不容易。主要她爸发家算早的。她刚上小学那会儿她爸就在江海买了房给她迁了户口了,她没亲眼看到父母当初在工地上的辛苦。
现在,她才清楚地感受到为了挣钱,爹妈到底能有多拼。
但过年的时候蔬菜价格高是真的,因为市场上缺货啊。菜贩子都回家过年了,没东西运进来,你说要不要物以稀为贵?
就是水芹这东西不能囤,价格在高也卖不过来。况且如果大家到时候都囤货的话,价钱反而上不去,还不如天天往外面卖。
陈凤霞帮忙下田收割水芹菜的时候,就忍不住跟丈夫感慨:“你说我当年怎么就想不到呢?就是地里的萝卜大白菜还有青菜茼蒿这些,我过年那两天用箩筐装了坐公交车到城里也能卖出价啊。”
想想那会儿自己都干嘛了?穷忙呗,各种从牙齿缝里省下钱想过个稍微体面点的年。可是那个什么王尔德不是说嘛,这世上有三种东西无法隐藏,贫穷、喷嚏和爱情。
这一穷嗖嗖的,你上哪里体面去?
越想越觉得亏,过日子完全不抓重点,难怪上辈子苦哈哈的看不到希望。
郑国强现在工作不忙,过年提前几天回老家也就是跟领导打声招呼的事。听了她的感慨,他就笑:“这要是人人都想得到,那过年就不是过年了啊。哎哟,你小心点,赶紧上去待着吧。花钱找人收吧,现在出去打工的人也回来了,多给点工钱能找得到人过来。”
其实已经请了人。
陈文斌先前包了六十亩,后面又弄了四十亩,当然得请帮工。
这可不能跟就自家责任田种了菜的人家比。种的少人家,大人小孩齐上阵。大人们在水田里收割,小孩就在岸上帮忙扎芹菜,埋头干一天,起码能整理出一两千斤菜,就是上千块钱的进账。人家就是苦也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