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意思很明确,郑国强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人到上元了,一定会想办法加大搜救的力度。
其实他应该说了不少话,包括安慰她让她放宽心的话,只是这些话夹杂在周围的风雨声中,也融了进去。
于是她耳边只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就像那卷走郑国强的洪水。
很奇怪,洪水一点儿也不凶猛,就这样瞬间拔地而起,淹没了她的整个世界。
陈凤霞睡着了,迷迷糊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泡在水中。也许是因为从下车到进门这一段路淋了雨,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所以才感觉周身湿漉漉。
她听见有谁的声音在喊:“呀,发烧了,好烫。明明,体温计在哪?”
然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咯吱窝,再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觉得那水淹没了她的头顶,她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又是人说话的声音:“呀,38.7℃了,怎么烧成了这样。哎哟,不行,我开车送她去医院吧。”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现在怎么去医院,你也不看看外面是什么天。雨下成这样,别车子趴在路上。吃药,先给她吃退烧药。”
陈凤霞在心中点头,她不知道他们在说谁,可她赞同不去医院。现在外面情况这么危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给人添麻烦才对。
她的脑袋被人扶住了,她的下巴叫人捏住了,她的嘴巴被迫打开了,她的牙齿碰到勺子了。一阵温热,有什么灌进了她嘴里。她只能隐约感觉那是液体,至于究竟是哪种滋味,她嘴巴是木的,完全尝不出来。
她只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好了,要吃下去就好,这个退烧快。小三发烧就吃这个才能压得住。”
陈凤霞又开始迷糊,小三是谁啊。
可她已经没法思考,因为她沉沉地跌入了梦乡。
她又泡在了水里,这水可真冷啊,活像是对着空调吹过一样,明明过了小暑,正值一年当中最热的三伏天,这水却冷得刺人骨头。她就顺着水不停地往下漂。她想大声喊丈夫的名字,可惜一开口,水就往嘴里灌,她怎么也发不了声音。
陈凤霞急死了,郑国强就在这里,她怎么找不到人啊,她都听到声音了。
她拼命扑腾身体,想要闹出动静来。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身不由己。她只能无助地感受自己的身体顺流而下,然后她听到了郑国强的声音:“凤霞。”
她抬起头,看到树上挂着个人,一张脸大约是泡了水,恍白。
陈凤霞猛然张开了嘴巴,大喊出声:“郑国强!”
即便在静悄悄的黑夜,她的声音也惊动不了任何人,因为她嗓子已经干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还躺在客厅沙发上。她胡乱地摸索,想要找手机给陈文斌打电话。郑国强还活着,她看到了,他挂在树上。
她的喊声没能唤醒人,倒是她找手机时碰到了茶几上的遥控器,后者“啪”的落地声响惊动了一直没敢离开的高桂芳。
高桂芳赶紧开灯,招呼人:“姐姐,你怎么了,要上厕所吗?”
陈凤霞想说话,可是嗓子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高桂芳反应迅速,立刻塞给她纸笔:“不急,嗓子哑了你写就行。”
奈何她手抖得厉害,根本抓不住细细的笔。
还是听到了动静跑下楼的郑明明反应快,赶紧将弟弟玩的涂写板给妈妈,这个可以握住笔,直接画。
陈凤霞只写了两个字,他,树。
郑明明立刻猜测补充:“爸爸在树上。”
看她点头,高桂芳压根没说任何诸如“你还是好好休息”之类的话,而是立刻摸电话机:“我喊陈文斌去找。”
第271章 大概是心灵感应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陈凤霞都疑心自己的重生其实是个梦境。
否则她要如何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事。
上元县那边立刻派人出去找了,快艇出去了好多辆,还真让他们发现了大石头旁边的树上挂着的人。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上面特别提醒留神,船就是从挂下来的树旁边经过,大家也发现不了人。
没别的原因,郑国强被水冲走的时候,身上穿的是迷彩色的雨衣。这雨衣往树杈里一靠,隐形效果堪比变色龙。加上天色阴沉,手电筒什么的照明效果有限,换了谁一打眼瞧过去也意识不到那边还有个人啊。
大家都说这就是夫妻同心,心有灵犀。
陈凤霞却不敢相信。她不停地掐自己的腿,想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
可她的烧反反复复,一会儿好点一会儿又热起来,身体不住地发抖。医院都怀疑她是疟疾,给她抽血化验了,最后又怀疑是心理因素导致的高烧不退。反正她两只手不晓得打了多少针,到最后护士只好给她换手腕上挂水了。
于是她脑袋一时清醒一时迷糊的,根本没办法细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郑国强的战友老周过来看她时说了件事:“这就是心灵感应。前两年我碰到过个案子,有个小伙子出去打工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过了差不多五六年,他老家的妈到派出所报案,说她儿子给她托梦,让她烧衣服给他。他在塘里面,太冷。我们就找到了他生前打工的度假村,将池塘的水都抽光了,挖出了具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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