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站下的人不多,霍歌跟在韩东民身边。
两人穿过熙攘的路边广场,拐进一条小街。街边两旁的房子都是白墙黑瓦,铺在中间的路也都是水乡小镇凹凸不平的青石路。
天色渐渐下沉,空气里少了白日的浮躁。霍歌走在十里街边的小摊前,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阵阵暖风。
这里的空气似乎夹杂着草木的清香,一阵风吹过能嗅到雨后春草冒出头的气息,格外沁人心扉。
奇异地让内心烦躁了数个月的霍歌得到了短暂的舒缓。
韩东民悄然打量着霍歌的神色,见他面容有所缓和,便指着路边摊上的炸串说:“别嫌脏,味道还是不错的,偶尔可以吃吃。”
霍歌顺着他的视线点点头。
接下来,韩东民一路给他介绍哪家的炸串好吃哪家的烧烤好吃哪家的水果甜,看到什么说什么,就像生怕他吃了亏一样。
两人走得慢,一路上又都是熟人免不了打个招呼点个头,走走停停大约用了十几分钟。
眼看就要到家,街对面迎面走来一个短卷发的妇女。
大概是妇女自带一脸找事的样貌,哪怕隔着街对视一眼,霍歌都知道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果不其然,距离拉近后,妇女看着霍歌一言难尽地咂嘴,边走边扯嗓子嚷:“你怎么回事,你真领养这小孩啦?我刚听人说还……”
韩东民脸色一下拉了下来。他有所顾忌地瞥了眼霍歌,迅速打断妇女的碎嘴,随口含糊两句想把人应付过去。
妇女却跟看不见他敷衍的态度似的,颇为忌讳地扫了眼霍歌,朝韩东民指指点点:“你说你这人真的是,你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现在还——万一触霉头了怎么办?”
“胡说什么呢。”韩东民大斥一声,也不顾邻里面子,直接拉着霍歌走了。
两人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融洽瞬间烟消云散,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快到家门口时,韩东民清了清嗓子把憋了一天,反反复复在脑内练习了几轮的话说出来:“霍歌,你已经十六周岁了,而且我本身有一个儿子,所以在法律上是不可以收养你的。所以我算是在居委会的监督和委托之下暂代你的监护人。你千万不要觉得有压力。”
霍歌点点头。
韩东民见他接受态度良好,继续说:“虽然你家的流动资产在我这里,但是我一分都不会用,到你十八就分文不动还给你。你高中剩下两年的所有开销我都会帮你承担。你可以毫无负担地在叔叔这里念完高中。你要是乐意,可以认我做个干爹。其实说起来,我也算你干爹。你奶奶是我干妈,我跟你爸从小一块长大,只是后来他离开镇子,联络的机会就少了。”
“然后我再说一下我们家里的情况。我有个跟你一样大的儿子,他——”韩东民犹豫了一下,意有所指道,“他脑子不太好,你不要跟他计较,别理他就行。”
霍歌抬头时看到韩东民脸上短暂的愁容,愣了下,很快又垂下脑袋盯着青石板上的纹路发呆。
对方又开始说下一段。
“我、我现在……”韩东民欲言又止地起了个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瞅着霍歌被路灯照得暖黄的侧脸轮廓,豁出老脸一咬牙道,“我现在有个女朋友,处得还不错,以后没准会结婚。但是这两年应该不会,她也很少来家里,你不用担心。”
这一番话结束,两人终于磨蹭到了家门口。
韩家的房子就在十里街的深处,穿过生活气息浓郁的街道是一片居民区。居民区的房子高矮错落和水乡小镇的青砖白瓦房一个样。
韩东民提着行李把人领进自家小院。
院里是个独栋小平层,顶上有个天台,但天台是完全敞开式的,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上面晒了一些东西,天色太暗,霍歌只能瞄到个轮廓。不过至少证明可以上去。
他对这个天台有点兴趣,但在院里扫了一圈,都没找到任何上楼的工具。
因为一早就知道今天要带霍歌回来,韩东民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市场挑了最新鲜的蔬果肉。
晚上七点多,正式开饭。
韩东民把折叠桌搬到院子里,骂了句韩也天天不着家就招呼着让霍歌先吃菜,不用等他。
霍歌见韩东民在端菜,主动去橱柜拿了两只碗打上米饭。
九月初的榕镇夜晚,气温还透着白日的浮躁。霍歌坐在韩家院子里吃饭却十分舒心,暖暖的微风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花香吹在身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来,小歌,我们干一杯,算作正式欢迎你。”韩东民举着酒杯嘬一口说,“你喝果汁啊,你们这个年龄喝酒还太小。”
霍歌端起冰镇果粒橙喝了一大口,一阵冰冰凉凉的舒爽在胸腔蔓开。
酒过三巡,韩东民的微醺状态出来了。他有个特点,一喝多就话多,偏偏还老喝多。
他嚷嚷着让霍歌以饮料代酒,两人又干了好几轮。
霍歌终于忍不住说:“韩叔叔,你喝多了。”
韩东民摆摆手:“没事,今天庆祝你来叔叔高兴。叔叔跟你说,好久没人陪叔叔喝酒了。我那混蛋儿子,我们两个都好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借着酒意,韩东民讲起了自己跟妻子的爱情故事。从两人相识相知,讲述双方如何跨过重重障碍最终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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