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了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用自己打工攒下的钱,跟着朋友一起出了趟远门,才知道世界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只要撕开那个小口走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从上大学以后,我就带着雯菲搬出了舅妈家,独自在外面生活。”
奥斯陆的天很蓝,阳光透过窗外缝隙照进阳台,令他不禁眯起了双眼,“我妹从高中到大学的学费,我付的,我妹的治疗费,也是我出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想去哪就去哪,因为我自己创造了我的人生,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我。”
“这条路很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路当归最后说,“刑珹,我坚持下来了。”
说完这些话,他才发现刑珹一直没有打断自己的碎碎念。
撑着栏杆直起身,路当归使劲搓了两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抱歉……一直在说我自己的事。”
“我明白了。”
电话那头,刑珹淡淡开口。
……明白,他明白什么了?
路当归正要发问,突然听到刑珹的周围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大少爷!!”
“快快,衣服——”
耳畔的风声渐渐弱了下来,刑珹像是走回到了什么安静的地方,环境音总算清静了下来。
“刑珹,当年——”
电话被人挂断了。
“……”
拿着手机站在阳台前,路当归一时无语。
他刚才本来正想开口问刑珹,当年发生在我妹妹身上的那件意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下飞机那天,妹妹所说的梦中大火,让他在心里耿耿于怀了很久。然而从定居在奥斯陆开始,妹妹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
他一直想找机会问清楚,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想和他多聊一句,话说到一半说挂就挂。
电视里的跨年晚会已经步入尾声,雯菲仍然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不出来,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掉眼泪难受的样子。
喜欢了那么年的偶像正在饱受精神疾病的摧残,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妹妹是什么感受。
在阳台前怔怔站了半晌,路当归走回到客厅,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
他感觉自己还在清醒,却好像又有些醉了。
什么独立人格,什么自由意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紧紧捏着手中啤酒罐,路当归垂着头坐在沙发前。
他扶着额头,唇角微微往下弯。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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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大少爷走下天台,离开大厦楼顶的消息,寻伯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就在十多分钟前,刑董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几位少爷小姐现在都围在他的身边,正在关切地询问父亲的身体状况。
可是这样注定拖延不了多久,刑董刚才已经把他唤进去一次,要调取刑宅里的监控,看看大少爷怎么样了。
他本来还在拼命思考着应对之策,该怎么和刑董解释大少爷的情况,幸好,大少爷总算还是化险为夷。
挂断手下打来的电话,寻伯松了口气,大步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病房:“刑董,大少爷听说您晕倒住院,想亲自过来探望您,想问您允许吗?”
正在闭目养神的刑景山缓缓睁开眼。
挥退了围在病床前的小辈,他示意寻伯上前来搀扶自己起身。
靠着松软的枕头,他看到了墙边落地镜里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
那是他自己,叱咤风云无所不能的刑家大家长。
这场和死神之间的博弈,他又赢了。
半晌后,刑景山不疾不徐地开口:“想来,就让他来吧。记得做好监护措施。”
“是。”
过了不到半小时,门口的保镖就进来禀报,说大少爷已经到了。
私人病房的大门朝两侧缓缓推开,病房门口站着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
来人身上披着一件棕色大衣,像是出门时临时套上的。额前碎发凌乱地垂在眼前,由于太久没有照射到阳光,肤色带着种脆弱的苍白。
这是他最宠爱的大儿子,是他与元玫爱的结晶。是他圈养在深宅大院里,一直不愿放手的囚鸟。
来人无声地走到了他的床前,低声开口:“父亲。”
没等刑景山回应,眼前人便拉起他布满皱纹的手,朝他微微弯下了腰。
他的大儿子低垂着眉眼,脸上的神情沉静而又淡然。
刑景山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这位大儿子,遗传了他母亲的一切美好。
从这个角度看,仿佛是元玫正在拉着他的手,坐在他的身边。
“从下周开始,我和您一起去公司。”他听到大儿子轻声低语,“父亲,我想通了。”
这个与他僵持了二十多年的人,垂着头,用冰凉额头轻抵上他的手背。
是对他臣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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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那个人的电话前,他没有问他人在哪里,这一年来过得好不好。
虽然只要派人根据电话号码去查,很快就能查到,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那个人说的对,这条路很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用尽各种手段与病床上的男人抗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无论是在网上曝光恋情,拒绝林家的婚约,还是利用小医生,在他的身上动手脚,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被眼前的人破坏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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