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一听,立刻道:“明明是你……你才几岁就做这样的事……”
江屿大致懂了,将张慧拉到身后,握起拳头直接给了万留一拳,张慧一阵惊呼,随即拉住他的臂膀,只觉得手下的皮肤在发热发震。万留被打得头偏过去,吐了口血水,露出嘴里含血的牙齿,咧开嘴笑道:“听说你也是七中的?”江屿冷笑一声:“怎么?要去学校搞我?”
“我有这么孬吗?我是在想……你跟他一个学校,”万留笑得向后仰,豆大的眼睛眯着,“你认不认识徐衍昕?你这多管闲事的性格真是跟他一模一样。”江屿一愣,便被他摸准了空子,被万留反手压在墙壁上。万留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贴着江屿的脸,笑道:“这脸毁起来可真有成就感。”张慧一边哭一边叫他住手,江屿却只追问:“你怎么会认识徐衍昕?”
万留像听了笑话,道:“我这样的小混混就不配认识天才了?他当年可是我同桌呢,老师还让他帮我不到功课呢,别的好学生见了我就跑,就他乖乖照办了。所以当年我推他下楼后,好心地帮他叫了救护车……难道你也是,这么激动?”
江屿努力稳住心神,但也挡不住胸腔汹涌而上的恨意。
万留笑道:“你这什么眼神?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局势?”
江屿瞥见身后的一抹虚影,咬牙切齿道:“知道,傻-逼。”
万留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向后看去,被迎面而来的重物敲得眼前一黑,腿一软,横在地上。
张慧看了一眼江屿,又看了眼手上的木棍,咽了咽口水,道:“放,放心,我也看过电影的,拿花瓶敲起码是刑事案件,我这是畚箕,攻击力不大的,但可能马上就会醒。”
江屿听了,忍不住笑了下,他走两步,踢飞万留手里紧攥的飞刀,万留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呈大字状。江屿突然道:“十二点了。”
张慧急道:“哦对,该是我的……”
江屿却朝着张慧勾起个笑:“别急,我想到个好玩的。”张慧打了个激灵,问:“你想怎么样?”
半小时后,夜场开启,灯红酒绿下,年轻男女交换彼此的体温和喘息。高处的灯光忽然一收,人们像收到信息一样地吹起口哨,等待最热门的钢管舞节目,白灯聚焦,一根银色的钢管赫然竖立,然而人们睁大眼睛也没有找到昔日身姿妙曼的红唇女人,而是一个几乎全裸的干瘦男人被捆在钢管上,右脸高高地肿起,胸前是一排大字。
“喂,写的什么?不会是杀人讯息吧?”
“哇哦,酒吧杀人事件?”
“你柯南看多了吧,我看看哦,万留,xxxxxxx,原来是他的身份证号哈哈哈哈哈!”
爆发的笑声里,张慧起初也跟着笑,笑完后才说:“他可是龙哥的狗腿子,我怕你惹上事,要是你们学校知道……”江屿靠着墙觑了他眼,点了根烟,火光更衬得他五官深刻,张慧没由来地别开了眼睛。他第一次听龙哥的名号,还是从江涛的嘴里。旁人怕得要死要活的名字,他听了也就这样,脚抵着墙,他懒洋洋地道:“他有脸拿着证据去学校告我打架吗?至于那龙哥,是个玩意现在都能叫哥,哥来哥去,说不准还没你高呢。我倒后悔,没把他直接扔进黄浦江,不过要真这么做了,也算是污染水源了。”
这话说得轻狂,张慧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腹诽大人物。没想到江屿握着她的手腕撇开了她的桎梏,张慧整个人都软了,那点女人的担忧也服从了少年的狂意。她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读书的时候,见了隔壁好看的男孩便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好像鞋底有什么蹊跷似的。
江屿直觉她有话要讲,果然过了几分钟,张慧突然道:“徐衍昕是……你的小女朋友?”
“男孩。”
张慧松了口气,刚放下心,江屿却突然道:“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哎,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的生日愿望是,希望他能喜欢上我。”
“你,你是……”张慧睁大了眼睛,似乎在努力期盼这句话跟他之前随口说出的那些玩笑话是一样的,然而江屿却难得认真地朝她笑了,那是属于十七岁的笑容,就像停在枝头的小麻雀,羞赧地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江屿说:“还没追到呢,倒是出现了个意料之外的情敌,挺有水平的,就是留着长发,看着流里流气的,不过那家伙天生艺术细胞过剩,说不准就欣赏这款呢?谁知道呢。”
张慧盯着他,颤着嘴唇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江屿道:“人都一样。”
说罢,江屿便离开了,徒留张慧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走时,他依稀听见了身后歇斯底里的哭声,他想,即使是三十岁的人,原来也会哭得像个小孩,也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那三十岁的江屿和徐衍昕,在一起了吗?相爱了吗?他惹过徐衍昕哭吗?还是说……走出酒吧,街头站着几根形影单只的路灯。
先是一点。
之后是一团。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凉意,才仰起脖子看向天空。
这个城市所有的郁结终于都落了下来,化作洁白的雪花。几个女孩跑出来双手合拢,捧着雪花笑得满脸褶子,不见酒吧里的风情盎然。他想,如果徐衍昕现在正盯着窗户,一定会嚷嚷着想要保存一片雪花。周围的人也一定会无奈地摇摇头说,昕昕,雪花迟早是要融化的。想到徐衍昕随即失落的眼神,他便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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