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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点了。”
    他跟江屿絮絮叨叨地说起爷爷家的枣树、门口的小溪,还有趴在窗台晒太阳的狸花猫,他嗓音本来清亮,但或许是病着,或许是枕着,又或许是脸红着,说话时尾音粘成一团,像蛋糕上的那颗沾着奶油的樱桃,甜得发腻。江屿只是听着,偶尔顺着他问两句,徐衍昕都特别热情地为他讲解。末了,徐衍昕捧着热乎乎的手机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对不起,是不是很无聊?”
    江屿道:“我突然想起,我小时候在湖边烤过鱼。”
    “哇,不会被抓起来吗?”
    “哪有人管,”江屿顿了下,“都去管庙会的摊位去了,钓小金鱼,卖棉花糖,猜灯谜,明明不是中秋节,但把这些东西囫囵在一起,也挺热闹,等逛完庙会,再坐摩天轮,往下看的时候,人都是一个个小的黑点,像在看蚂蚁聚会。”
    徐衍昕想象着他说的热闹,忍不住感叹说:“听你说的,我也想去,说起来,我连菜市场都没去过,其实我特别好奇,我就喜欢人多的地方,热闹。”
    “想去吗?”
    “哎?”
    “你爷爷家在东区吧?你想去的话,我来接你。”
    徐衍昕蹭地坐起身来,但还是犹疑地说:“会不会打扰你们?而,而且你们已经上高速了吧,再下来要多走好长一段的。”江屿轻笑道:“有什么打扰的,你把地址发我,我来接你。”
    “真,真的可以吗?”
    江屿轻声说:“你想去,我就来接你。”
    他依稀听到毛猴在电话里喊了句,哎,是我开车。
    徐衍昕匆匆跑下楼,奶奶正给爷爷敷手,说是右手又疼了,他担忧地关怀了两声,又呆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奶奶笑着扫他一眼,他才红着脸说了去清水县的事,没想到老人家极为随意地说:“想去就去,但别受伤,别瞎玩,能不能跟奶奶打包票,能就去。”徐衍昕点头如捣蒜,说行行行,他忙着去收拾行李,把一切好玩的好吃的都往包里塞,奶奶打趣他:“不回来了?”
    他憨笑了两声,背着鼓鼓的书包,站在门口。入夜的秋日冷得他一阵哆嗦,夜色里只有两盏一跳一跳的路灯。但他却是心潮澎湃、难以抑制地挂着笑,当那辆面包车驶进羊肠小道,他那颗颤动的心跟着一起提到了喉咙口,他小跑两步上前,而江屿披着车内的那点亮光拉开车门,接过他笨重的书包,掂了两下,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极了偶像剧里的私奔场面,一样的雀跃,一样的不安,一样的见了对方就掩不住笑意。
    他忽的红了脸,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风吹得胡思乱想,却没想到江屿推着他钻进后排时,笑着说:“刚看你站在门口,像古时候闺阁小姐跟穷书生私奔。”他心里一跳,躲在漆黑一片里偷偷看他,江屿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声问他:“大小姐,你在想什么?”
    他连忙别开视线,小声道:“你怎么那么爱开我玩笑。”
    江屿笑了下,手搭在前排的靠椅上,探过身体对驾驶座的毛猴说:“递瓶水。”徐衍昕乖乖地跟毛猴问好、寒暄,毛猴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本就面红耳赤,没忍住喝了小半瓶,却听江屿压低声音,小声对他说:“少喝点,服务站的厕所很恶心。”他哦了声,捏着水瓶,无所适从地端坐着,听毛猴和江屿有一阵没一阵的闲聊。
    从话里,他估摸出意思,江屿是陪毛猴去倒卖二手手机的。破旧的面包车驶入黑夜,他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才生出些悔意。他怎么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跟着江屿跑了呢?他偷瞄了两眼毛猴,人家会不会嫌他麻烦,办正事还带着个跟屁虫?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羞愧。江屿勾勾手指,他就迷了魂。
    他轻瞥旁边的江屿,手肘撑在窗户边上,半阖着眼睛正小憩呢。他额头抵着窗,傻傻地盯着窗外,谁知他垂在身侧的手忽而一暖,江屿拉着他的手腕,示意他凑过来,他听话地蹭过去,疑惑地看向江屿,江屿看他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忍不住勾着嘴唇笑,他把徐衍昕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上,对他说:“枕着睡吧。”
    “我不困。”
    “那就眯一会,”江屿从他的手心里抽走水瓶,“等到了我叫你。”他拗不过江屿,只好闭着眼睛假寐。江屿穿了件黑色牛仔外套,衣料被浆得很硬,闻起来涩涩的,磨得他额头一片红,他不舒服地调整了好多次睡姿,最终只好挤在江屿的身旁,把额头抵在他的肩窝里,他依稀能闻得到江屿身上那股青涩的少年气,混着一点点烟味。
    本来他只是敷衍敷衍江屿,却没想到闭了一会眼睛,却是真的困了,他眼皮子越来越重,压垮了他最后的一丝清醒,他努力撑住,想对江屿说,他的书包里有送给他的礼物,但他最终只是像猫一样挠了下江屿的手腕,便进了梦乡。江屿只觉得手腕像被蚂蚁咬了一样,酥酥麻麻,而罪魁祸首靠着他的肩,睡得正香。
    等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地动了下手腕,徐衍昕没醒,他用手包住徐衍昕的手,徐衍昕只是轻轻地颤了一下睫毛,他握着徐衍昕的手揣进口袋里时,徐衍昕像是有所知觉般砸吧了下嘴。或许是在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徐衍昕的手很冰,即使攥在手里,也透着一股凉意,直到驶过一片又一片的麦田,两人叠在一起的手才发热,出汗,黏黏腻腻地也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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