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侧头看他,眼神如电,徐衍昕实在没力气,服软道:“好吧,好吧。”江屿背着他,只觉得像背着个小暖炉,吐在他脖颈的气息又热又烫,更别提徐衍昕捕捉到一点江屿对他的温柔,就放开心撒娇了,把脸贴着人家的脖子,哼哧哼哧地说:“我想吃冷饮。”
“病好了吃。”
“可我现在就想吃,”徐衍昕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冒出句,“早知道那天我就把圣代吃完了……”
徐衍昕明显是医务室的常客,校医见了他就说怎么又来了,徐衍昕还能撑着笑,趴在江屿的背上讨两句喜:“怕老师你太想我,来看看你。哇,学校是不是配了新设备,这床看上去比以前的软多了。”校医咯咯地笑着说:“你躺下少说两句,别又呼吸过度了。”
“这位是?”校医看到他一愣,还补了句:“现在学生营养这么好?”徐衍昕躺在床上,红晕渐渐下去了,但脸色就跟枕头一样白。听到校医的话,还轻轻地回了句:“他是我们班最高的那个。”
校医笑着对江屿说道:“你可别欺负他。”
徐衍昕听了就笑,江屿却是一愣,硬邦邦地说了句:“给他测个体温吧。”校医和徐衍昕听了这句,笑得更厉害了。
校医给他塞完水银温度计后,就有事出去了,徐衍昕叼着温度计,半阖着眼睛傻笑,他想让江屿表情柔和点,没想到江屿冷冷地说了句闭嘴,然后出去了,徐衍昕含着温度计,哼了两声,漫无目的地看天花板,掉了两块漆,挺难看的。没一会儿,江屿看了下表,拿出他嘴里的温度计,示意他喝点温水,徐衍昕捧着水杯慢吞吞地喝水。
“38.1,烧了。”
徐衍昕有点不信,要拿来看:“真的假的?”江屿递给他,他看了两遍,还是38.1。江屿听他念着“怎么可能”,一边让他去给家里人打电话,他哀戚戚地给徐濡卿打了电话,徐濡卿没听两句就急了,说怎么又烧了呢,徐衍昕估计是找江屿吹冷风吹的,但无辜地说着不知道,还求爷爷别跟爸妈说,徐濡卿最疼孙子,什么都说好。徐衍昕打完电话,对江屿道:“我没法陪你自习了,对不起。”
江屿嗯了声,徐衍昕又忍不住说:“要月考了,你得好好复习。”他想起何平说的,江屿再考这个分数,就得从理科班出去了,但他不忍给他太大的压力。江屿说知道,但他还是觉得江屿不够上心,所以他忍不住抓着江屿的衣角,伸出小拇指,说:“拉钩,不能骗我。”
江屿先让他躺着好好休息,但徐衍昕执意要听到他的答案,他叹了声气,也伸出小拇指,勾住徐衍昕苍白的手指,像哄小孩一样地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行了没?”徐衍昕才满意地“嗯”了声,头重新靠回枕头上,他搬了个椅子,坐在他床边,看他轻阖的眼,从上次看他睡觉就发现,徐衍昕的睫毛很长,很翘,虽然平时也能看出这点,但一旦阖上眼,就明显得多。不知是不是太瘦,又或者是皮肤太白的缘故,细细看去,阖上的眼皮上的血丝都很明显,像个脆弱的玻璃娃娃,他坐了一会,校医才回来,看到徐衍昕睡得很轻,便压低声音说:“好好一小孩,怎么会得那种病,哎,真可惜。”
“他经常来医务室吗?”
“嗯,几乎每周都来,他这毛病经不起磕磕碰碰,上次他搬作业,搬完手臂疼了两个礼拜,不能提重物,不能出血,稍微磕磕碰碰就有可能关节淤血,甚至坏死。不过他症状算比较轻的,而且他跟很多人不一样,”校医看到江屿疑惑的表情后,才继续说:“很多得这个毛病的人都特别小心翼翼,甚至小心过头了,心理负担很重,像他这么开朗的实属少数。不过我听他妈妈说起过,他初中也因为这个病休学过一年,还住过ICU。”
江屿皱起眉,看向病床上的徐衍昕,傻乎乎的,哪里像是经过生死的人。校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着嘱咐道:“看不出吧,所以你们平时打打闹闹得当心点,你要把他当个玻璃娃娃,摔不得碰不得,只能捧在手心上。”
江屿很轻地嗯了声,心说,可不是放在心上了。又听校医说:“不过你别说是我说的,他要是知道我这么说,肯定不高兴,怕我们给他太多特殊待遇,很奇怪吧,所有人都想得到特殊照顾,就他不肯,怕大家跟他相处有压力。”江屿轻笑了下,说:“像他的作风。”
江屿忍不住去看他的手,青筋血管都比常人明显,手指纤细而白皙,但指骨处却透出些粉红,指甲盖上还有粉红色的月牙。他见过这双手握笔,也见过这双手画画,却还是难以想象这双手扎过多少针,受过多少伤。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外壳,却有最坚硬的骨头。徐衍昕总让他有一种新奇感,他忍不住握住他的两根手指,暖暖的,江屿又顺着他的手指,把他的手掌捏在怀里,比他的手小上一圈,又白了不少,有点像女孩子的手。
“昕昕!”年迈的声音先身影早一步夺门而入,江屿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
而徐衍昕也抖了两下眼皮,睁开圆圆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喊了声爷爷。徐濡卿穿了件豆青色工装外套,体态良好,还带了顶宽边帽,江屿只需匆匆一扫这位老人衣服的材质和双手便知道他肯定是个精神面貌良好的学者,跟他所能见到的倚老卖老的老混蛋截然不同,更别说江屿立马认出了徐濡卿,入学典礼的致辞者,也是赫赫有名的数学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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