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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几岁了还去游乐园。”
    “那就当陪我去吧,我给您买米妮的发箍。您带肯定漂亮。中午的时候还能去吃个火鸡腿,有这么大呢。”徐衍昕夸张地比划着。而老人总算是露出些许笑容,但还是说:“你在B市也这么吃?那我的昕昕怎么还是细胳膊细腿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徐衍昕笑着说:“奶奶怎么还叫我昕昕。”
    “那叫什么,不管你几岁,都是我的昕昕,”奶奶搂着他,就跟哄小孩似的说,“我的昕昕是天底下最乖最好看的小孩。”
    “不是说我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脸跟抹布似的。”
    “你听你妈瞎讲,哪个小孩生出来是光滑洁净的?但昕昕从小就是眼睛最大最亮的那个,护士们都是这么讲的。而且我们昕昕哭得也响亮。”
    “真的?有没有照片?”
    “你爷爷当宝贝似的放在书房里,天天都要看的,”奶奶的眼睛落了灰,逐渐暗淡起来,“他走了,那些旧照片我也不敢看了。”
    徐衍昕听得心脏收紧,但还是笑着说:“那您给我拍些新的,这回看新的。”
    奶奶露出小女孩般羞赧的笑容,道:“我的昕昕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我的确是奶奶的小孩呀。”
    他把老人家哄得高高兴兴的才走,临走前,他去了趟墓园。
    徐濡卿葬在靠后的位置,当年徐昭重金买下这一小片土地,价值不菲,如今看来,即使用大理石镶嵌,也不过是长方形的土块罢了,藏着一个学者的一生,还有他的半截青春。
    过年佳节,不少学生给徐濡卿扫过墓,照片里的徐濡卿长了一张精神的脸,慈祥却目光灼灼。他没有买花,没有带任何祭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对着照片里的人说:“您总说数学是这座世界的灯塔,照亮这个世界的前路。费马随手写下的猜想,难倒了无数的数学家,包括欧拉和库尔莫,直到1995年才被证明,历经三百多年。从前您告诉我,要成为能照亮前路的人。可是我却没能做到。只是因为做得好而做,是不是永远也无法成为那个在黑暗里摸索的人?”
    “而您临走前对我说的话……我也没能做到。”
    “爷爷,我做错了吗?”
    第6章
    梅花鹿对孤狼说,你能不能不要伤害我,我只想看看更远的世界。
    江屿停下飞速移动的手指,看向桌角叠放的漫画书。
    《FOR HIM》,时下最红的漫画,两个少年的故事,友情与爱情之间的擦边球。两个主人公性格分明,一个是笑容灿烂的乖学生,另一个是桀骜不驯的小混混。江屿对那种小女生喜欢看的纯情漫画兴致寥寥,但作者对于“夏然”的刻画实在入木三分,跃然于纸上,一个深陷于亲情和自我无法自拔,却努力温暖他人的男孩。
    江屿深深地吸了口气,翻开漫画的第一页。
    两位主角身为同学,一起上下学,形影不离。夏然同情心过剩,路边的野狗野猫都是他垂怜的对象,而江寒分明是过分冷酷,对那浑身脏兮兮发出可怜叫声的毛绒动物没有任何好感。夏然偶尔会抱怨他的冷漠。而江寒会皱着眉说:“你为什么要捐给刚刚的小孩?”
    夏然抬头看他,不解地说:“我没法拒绝他看我的眼神。”
    “你不怕有骗子吗?”
    夏然笑笑,隔页上浮现出一句简单的句子。
    好笑,却令人动容。
    江屿一手握着漫画,一手勾起轻轻地敲着办公桌,皱着眉冷笑道:“小孩看的东西。”
    而张安推门而入,送上现磨的咖啡,江屿打量起他,似乎之前的对话根本不存在,两人相敬如宾,谁也没有触碰禁区。江屿收回视线,笑道:“累不累。”
    张安便说:“才刚上班。”
    他们似乎都忘了之前在车里的争执,就像游戏按下重置键一样,清空记忆,重新开始。
    江屿笑说:“你能跟外面那帮皮糙肉厚的一样吗?今晚有空吗?”
    张安支支吾吾地说:“今晚我有事。”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帮你看看案子。”
    “只,只是这样?”
    江屿靠着皮椅,道:“不然呢,做老板的,比你更怕输。”
    江屿以退为进,等对面的人脸越烧越红让他出去。
    他把目光凝视在那本漫画上,嗤笑地把漫画书塞进了抽屉。下班前,一干新入职的女孩满是憧憬地等在电梯附近的走道,就是为了多看几眼这位新来的合伙人,而江屿抬起手腕看表,一笑一个准,把那帮女孩逗得小脸通红,还不忘说句记得好好工作,等进了电梯才滞下嘴角的笑意。
    真无聊。
    然而一出门,便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灯光下他的发梢是晕开的金,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背对着他。那人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儿。然后零碎的小石子儿无意识地滚到他的皮鞋前,那迷瞪瞪的眼睛也有了聚焦。徐衍昕呵了口热气,冒出白色的一团雾,率先打招呼:“嗨。”
    江屿眯了眯眼睛,问:“你怎么在这?”
    “来帮你修桌子,顺便让你请我吃饭。”徐衍昕笑着拍拍自己的帆布包。
    像是怕被拒绝,他连忙补充道:“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江屿以为他不会再见到徐衍昕了。他故意没有给他留电话,没有解释从前。但他显然低估了徐衍昕的执着,正如他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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