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好拿学分……”才怪。
他几乎是忍痛夸奖了这门万恶的外语。
曲婧回了病房,倚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他,像是在说“你继续编”。
他过来以后第一次在他妈妈面前提了路许的名字:“因为想听懂路许说话。”
他犯了个错误,他从来这里以后,已经过去了一周,还没有在曲婧面前提过路许的名字,他和路许一起住,是曲婧和路念阿姨都知道的事情。
曲婧见他的次数不多,但毕竟是血亲,怎么可能不觉察端倪呢。
“走了那么远,是去给谁打电话了啊?”曲婧问。
江乘月吐出了两个字:“路许。”
“你乔阿姨妹妹的女儿,跟你同一个学校,都是今年的新生,也和你一样,都是理科生。人家说你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几次想加你好友没成。”曲婧笑着说,“好歹是乔阿姨的亲戚,你回去以后,记得加一下别人。”
江乘月深吸了一口气,说:“加好友可以,但是别的……不可能了。”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声音消失了,安静得让人难耐。
“昨天我问你蒲公英的时候,你就不怎么高兴。”曲婧叹了一口气,“怎么了,是谈恋爱了吗, 我是叮嘱过你,让你大一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可你要是真恋爱了,只要对方能勉强入眼, 我总不会拦着。”
江乘月沉默。
停了两秒,曲婧放低了条件:“那……是个脾气好的女生就行。”
江乘月还在沉默。
“?”曲婧却从他反复的沉默中,揪出了一个有点荒诞的答案。
“你是……”
“你别想了,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把晚饭拿上来。”江乘月站起来,扛不住准备逃了。
“你站住!你让我不想我就能不想吗?”曲婧说,“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让你借住闺蜜家,结果你……”
曲婧气不打一处来,不小心蹭到了伤口,疼得皱眉。
江乘月也慌了,扶着她让她躺下。
“路许,他和你是同性啊。”她忽然发现,在她来来回回的这些岁月里,江乘月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抓着她衣角,非要她做麻婆豆腐的小孩子了。
“我就你这一个孩子,你竟然……”
“妈你别生气,和路许没关系,我本来就不喜欢女生,不喜欢他我也会喜欢别人。”江乘月说,“等你康复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他下楼去领医护餐,擦干净碗筷,给曲婧放在床头,这才小心地关上门,去了外边。他心不在焉,站在门外想给曲婧削个芒果,不小心被刀划了手,指尖上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芒果皮上。
旁边有个小孩伸手想去抓垃圾桶里的芒果皮吃,他连忙制止,把手里干净的芒果递给那孩子,孩子瞪着眼睛,犹犹豫豫地从他手上接过去,道了谢。
他自嘲地笑笑,感觉自己的心情,像刚刚削下来的芒果皮,揣着甜,实则涩得厉害。
这边的医疗资源有限,每一间病房都住了人,怕曲婧看见自己心烦,江乘月塞了耳机坐在塑料凳子上听歌,直到曲婧睡着,他才去自己的陪护床休息。
路许是他唯一想争取的意义,但偏偏曲婧是他唯一不想争论的人,两相矛盾。
半夜时停了电,医院启用了备用电源,江乘月从睡梦中惊醒,出门问了情况,得知是这里的常态,他蹑手蹑脚地查看了他妈妈的情况,没有了睡意,披了件外套,去了外边。
这里所有景致的轮廓都是粗糙肆意的,夜空像是离地面很近,天顶最高的地方是深蓝色,遍布着闪烁的碎星,慢慢转向地平线的方向,由浅蓝过渡到一种很淡的暖橘色,银河就泼洒在其中,给树影留白。
他扶着二楼平台的栏杆,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动。
江乘月架着手机,拍了一小段星轨的延时摄影。
下午有信号时,他收了路许这几天给他发的消息,现在刚好可以一条一条地看。
最先映入眼帘的一条来自于一天前——
[kyle]:知道你想我,但你最好早点睡。
江乘月:“……”
[竹笋]:路哥,脸皮不要就给需要的人,比如我。
消息前面有个图形转了转,最后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还是发不出去。
他又往前看。
[kyle]:睡不着,给你拍了个星空的延时摄影,我的拍摄手法是能拿奖的。
这视频江乘月暂时没办法播放,但他仿佛看见路许在公司总部的窗台上架着摄像机,拍一段星空的延时。
他来这边,是有点水土不服的,连带着胃口也变差,有点食不下咽。
天一亮,他还是像先前那样照顾妈妈,细致到周围人都在夸他懂事,他只是笑着摇头。
他并不懂事。
曲婧也很宽容地没有逼着他再谈论那个话题,只是时常拿沉思的目光皱眉看着他,欲言又止,这种时候江乘月会主动退出房间,把不确定的惶惑和迟疑留给自己。
他很想见路许。
曲婧在渐渐康复,两三天后,他又找了个中午,走去基站那边给路许打电话。
明明分别的时间不长,可是听见路许声音的瞬间,江乘月还是觉得鼻子一酸。
“我听你的声音,怎么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路许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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