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次,在庭院里。”路许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同自己无关的事情,“那时我5岁,他从外面采风回来,我抱着他的腿,想叫他一声,他抬脚把我踢到了台阶下,我摔断了两根肋骨,在医院躺了两周。”
江乘月很少听他讲这些已经过去了好些年的事情,他忽然觉得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路设计师其实没那么可怕,这些经历,路许大概也不屑于同别人说。
江乘月不觉得路许烦人了,他觉得路许也有点可怜。
所以他照做了路许不久前刚刚给他提过的意见,一手按在路许的胸膛上,一边艰难地帮路许咬开了一颗纽扣。
纽扣很难咬,他努力地对付了半天,嘴角被纽扣周围的布料磨得通红,纽扣周围的衣服也泅湿了一小块。
他失落地抬头,发现路许倚着沙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半点都没有刚才讲路设计师成长史时的悲凉感。
“被骗了。”江乘月想,“我是铁废物。”
路许哼出了一声挺愉悦的笑。
“我们乖月真的很漂亮。”路许说,“你要不要再亲亲别的地方?”
江乘月咬着嘴巴,眼睛红红的,没什么力度地抬起手在路许右侧的脸颊上轻轻地抽了一下:“你先干什么就直接说,我又不是不让,没必要还卖惨!”
他站起来要走,路许一把将他按了回去,紧紧抱着,沉着声哄:“我错了,路许错了,ok?我没骗你,就是看你好玩,想逗逗你。”
江乘月不觉得自己好玩,他明明只是个不会穿衣服打扮的呆板理科生,这是路许单方面的恶意。
他对着镜子,把衣服和头发都整理好,坐得离路许远了一点点,打开手机,给某个同班同学发了消息,催收课程作业。
江乘月刚开学时被辅导员按头了学习委员一职,但大学里收作业,真的不是一件好差事。江乘月发消息的这位同学,每次都不主动提交作业,需要他反复提醒。江乘月除了学校的课业,还有乐队的事情要忙,收作业的事情他应接不暇。
“这种情况就不用等他。”路许听他唉声叹气,问了情况后说,“学生时代或许还会讲情面,但到了职场,谁还会搭理这种情况。”
江乘月:“但都是同学,我不太好直接……”
“你把他当同学,他不一定当你是。”路许说,“对别人太好,别人会觉得有些事情是你应该做的。你可以直接告诉他,这给你添了麻烦,或者,直接跟你的辅导员说,你不想担任这个职务。”
路许:“你没必要要求自己每个方面都做到最好,你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该拒绝的时候就拒绝,不要让一些琐事干扰了你正常的生活节奏。”
“好……”江乘月点头,给这位不交作业的同学发了个过时不候的deadline。
字面意思,他刚刚好像,被路哥教做人了哎。
但确实,跳出学生思维,困扰了他大半个月的问题,仿佛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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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镀的这场演出在周日晚上,面对的大多都是上海本地的乐迷,这些乐迷现在只在录像或音频中接触过这支乐队,没看过他们的现场。江乘月和孟哲在做演出准备时,还委托签约的唱片公司带过来一部分专辑,用作演出结束后的签售。
乐队里其他几人各有工作,除了江乘月,都是演出当天才赶到上海。由于节假日出门,江乘月来的时候,只买到了站票,怕旅途中损坏了鼓,他没背自己的鼓,本次演出借用了音乐空间的设备。
“你这身浅蓝色衣服真不错。”上台前,李穗说,“这边的架子鼓外观是浅蓝色的,刚好能搭上,你是故意这么穿的?”
“不是。”江乘月摇头。
这是路许昨天给他带过来的。
之前他为了点破事和路许吵架时,还捎带了这件衣服的颜色问题,没想到路许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抛弃了原有的设计方案,直接由着他,把衣服做成了浅蓝色。
说到路许,演出都要开始了,江乘月还没看见路许的身影。
路许那么忙,说要来看,大概也只是逗他的,怎么可能会这个时间赶过来。
台上带着梦镀logo的黑色幕布落下,已经准备完毕的乐队成员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鼓手的位置靠后,是一场演出中最容易被忽略的部分,江乘月也不在意,没特地走到前面,只是远远地举着鼓棒冲着乐迷挥了挥手。
台下却有乐迷喊了他的名字。
“江乘月是?”有本地不了解梦镀的观众问。
“梦镀的鼓,鼓声特别稳,节奏也好。”
“他们的鼓手看起来好斯文啊,很有学生气,总觉得年纪太小了,能躁起来吗?”
“他能。”旁边插过来一个声音。
乐迷转过头,看见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个子很高的人,这人穿了件浅蓝色的连帽衫,白色运动长裤垂坠质感的布料让他的双腿看起来很长,这人转过头时,混血儿的长相和蓝眼睛着实让正在吹梦镀鼓手颜值的乐迷惊了一下:“太好了,我们江乘月都有外国乐迷了。”
Livehouse里的人多,味道说不上好,路许远远地站着,被身边的人撞了一下,没过多久,又被踩了一脚,可他全然没有在意,一双眼睛始终只是盯着台上架子鼓后坐着的江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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