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分享一下家里的各种艺术品,此时他的账号还只是在艺术圈的小范围内受到关注。但随着迟也的频频出镜,两个人日常生活曝光以后,开始有大量的关注者涌入。再加上喻闻若本来就跟很多设计师、模特是好朋友,这么一来二去频繁互动以后,他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instagram网红。
跟别的网红还不太一样的是,喻闻若不做广告,不带货——他分享的有些艺术品倒是也卖,但买得起的毕竟是少数。也不搞那些drama的感情纠葛,跟迟也万年如一日的好,虽然从来不解释为什么他不陪着迟也回中国,但每次两人分居两地的时候都会有粉丝来他这里祝福和安慰。喻闻若一开始以为都是迟也的粉丝,后来发现大部分是他们俩的粉丝。身在时尚圈内,但从不八卦,不撕逼,跟谁关系都不错,抓着头发当众打过架的宿敌都能在他们家后院心平气和地同一桌出现,可以讲是一股清流。
但还是被徐穹一眼看破:“方便你倒卖画吧。”
喻闻若哈哈大笑,又跟她碰了一下啤酒瓶。
当网红是可以赚钱,但比起他做艺术品买手,赚得还是不够看。徐穹羡慕地伸伸腿,说:“你说你这,不比当初苦哈哈在北京赚那点儿钱强多了啊?我看你当年就是故意的吧。”
喻闻若真诚地讲:“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时候。”
徐穹:“我信你个鬼。”
喻闻若又笑,半晌,又叹了口气,感慨地看着眼前的大好风景。
“我听说你也要离职了。”他转头看着徐穹,“真的吗?”
徐穹唇边还带着笑意,但眼睛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半晌,轻声道:“bridge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bridge了。”
喻闻若立刻把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宋嘉临。
徐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她的问题,谁来都是一样的。”她长叹一声,“现在没人看时尚杂志了。”
“每年都有人这么说,大家不还是在这一行干着呢嘛?”
“不一样了。”徐穹摇了摇头,“从去年开始集团就在大洗牌,你知道那个……谁……”她说了一个名字,是伯顿康拉旗下一个二线刊的主编,“他升去集团内部,不做内容了,然后换了他原来的健身教练上去做主编。你说好不好笑?他们俩什么关系啊,打量大家都是傻子呢!哎哟,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干时尚杂志了哦!”
她颇为不忿,又发出了一种像九斤老太似的感慨,喻闻若都听笑了,想起那时候他刚去北京,徐穹也是这么感慨。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好歹还是比健身教练强。
徐穹又叹气,道:“景锐现在也去当网红了——我看他是学你。”
对于这位前任者,喻闻若没怎么打过交道,所以也不好评价。
徐穹道:“景锐写了本回忆录,明里暗里把圈里的人都扒了一遍,连你当初离职的原因都让他打听出来了。”
喻闻若:“他的回忆录,提我干什么,我跟他熟吗?”
徐穹苦笑:“现在我们这些所谓时尚圈的人,出路就是赶紧趁着还有点儿资本,打造打造个人的品牌,上上节目啊搞搞活动。人总要吃饭呐。”
喻闻若不说话了。
徐穹:“我这两年经常想起你那个时候常说的话。”
“什么话?”
“时尚杂志要代表一个时代的风尚。”她看了喻闻若一眼,“可如果杂志本身就已经被落在这个时代后面了呢?”
喻闻若沉默着,伸出手去,安慰似的握住了她的手。好一会儿,很惆怅地叹息:“bridge没有你,就不再是bridge了。”
徐穹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它会挺过去的。”
她又顺嘴讽刺喻闻若:“毕竟它连你都挺过去了。”
喻闻若笑着放开了她:“我这几年做噩梦都是你这副腔调跟我说话。”
徐穹:“别太想我。我对你们男同性恋过敏。”
喻闻若又笑,两人碰了一杯,没再说话。迟也远远地叫了喻闻若一声,被风吹散,根本没听清,喻闻若懒得扯着嗓子回他,笑着朝他招招手,大声道:“好!”迟也以为他听见了,心满意足又跑走了。
目睹了糊弄孩子全过程的徐穹:“啧。”
喻闻若一挑眉,镇定地喝啤酒。
徐穹突然道:“邹元朗年初走了。”
喻闻若顿了一下,谈不上意外,但又多少有些意外。半晌,轻声道:“迟也没说。”
徐穹:“他这两年不出来,迟也应该都不知道。”
喻闻若“嗯”了一声,“毕竟是癌症。”
然后又问:“小枫还好吗?”
徐穹耸了耸肩:“毕竟是爸爸。”
喻闻若看着她:“那你呢?”
徐穹好一会儿没答,仰脖,喝完了瓶里最后一点酒。
“人死灯灭。算了吧。”
拍摄结束以后喻闻若准备一个人从新西兰回伦敦,走之前最后跟徐穹、宋嘉临他们聚了顿餐,徐穹举杯,说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有机会这样相聚了,说得宋嘉临捂着脸去厕所哭了一场。他独自上飞机的时候看到徐穹的朋友圈,新西兰的旷野和雪山默然静立,她写:“人生已经到了不断说再见的阶段。”
喻闻若回伦敦去,迟也在两周以后结束工作回来,发现喻闻若整个人就不太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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