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也听见这话,又蹿起来,特别严肃地问他:“那我有没有可能在英国拍电影?”
这个问题喻闻若不好回答。拍肯定是能拍,迟也以前也拍过中外合资的电影。但如果是想在伦敦长线发展演艺事业,就不得不面临肤色和语言这一关。迟也能选择的角色范围和受到的重视程度肯定都不能和在国内比。
但迟也既然有了这个心,也不是不能去做。喻闻若先着手去接触经纪人——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喻闻若本来就认识很多的模特经纪人,很快就找到了靠谱的演员经纪人。
签经纪代理协议的那天迟也很高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虽然喻闻若提醒他,他很有可能只有一些“主角的亚裔朋友”这样的角色可以演,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迟也的乐观。
“我相信茹姐。”他信心满满地对喻闻若说,“到时候她可以把业务拓展到英国,搞合资片嘛。”
喻闻若想了想立欣现在的规模,感觉这一天确实还相当地遥远。
实在一点想想,还是得老老实实回国拍华语片。于是一整个夏天,迟也两头跑了三趟,回国去试镜,跟制片方谈判,跟导演谈剧本……最后新电影定在了八月开机,至少要拍到十一月底。
喻闻若对迟也说,这次无论如何得在走之前去见他爸妈了。katherine从两天前就开始准备食材,腌制肉食,拿出了最高规格的待客标准,喻闻若两个表姐一家也来,吓得迟也连夜又把早就不知道扔在哪里的□□找出来供上了。结果真到了喻闻若父母家,katherine开门第一句就是一句字正腔圆的,“欢迎你啊迟也!”
平翘舌分明,音调清楚,甚至还带点儿上海口音,听起来跟迟也自己的妈妈很像。
迟也当场愣在大门口,被katherine握着手,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
john撑着拐杖,慢悠悠地也跟了出来,换成中文招呼他们:“没堵车吧?”
喻闻若也用中文回答他:“没。爸爸,这是迟也。”
john伸出手来,笑容满面:“你好你好!迟也,终于见到你了!”
迟也:“……”
他僵硬地伸出手跟john握了握,一边用眼神强烈地谴责喻闻若。喻闻若憋着笑,一脸无辜。气得迟也感觉自己像个开水壶,天灵盖都快掀开了。
夏天的傍晚舒服,一家人就在花园里吃饭。喻闻若的家人对迟也都有非常大的好奇心,最初的震惊散去之后,迟也自在了不少。虽然elena和lily他们不会说中文,但迟也这几个月学习成效显著,还是能跟他们聊上几句。大多数时间,还是john直接跟他用中文对话。
受之前的事情影响,迟也原本以为john是那种对中国抱着很大敌意的人,但他和迟也聊起自己和妻子在中国的生活,言语间满是一种热切的怀念。说起二三十年前在中国采访过的工人和农民,每个人的籍贯姓名都记得清清楚楚,让迟也非常意外。
喻闻若看他们谈得高兴,让迟也陪着john饭后散散步,自己则照例跟着姐夫们去刷碗了。
迟也便陪着john绕着房子慢慢走,听他讲起收养喻闻若的过程。
“非常引人注意的一个孩子。”john感慨,“我和kate本来是想收养一个女孩儿,但是真去福利院看的时候,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你很少会在福利院看到那么漂亮,还很健全的男孩子……快11岁了,我们都很好奇为什么没有人收养他。kate去问福利院的人,他们说,是他不肯被收养。”
迟也明白过来:“他在等自己的亲生父母?”
john叹了口气:“闻若,闻若……若是子孙顺从的意思,听到父母说话,便要顺从。他的亲生父母希望他会是一个乖孩子。”
迟也眼前突然闪过喻绍那张照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和kate有过一个儿子,carl。”john对他说,“不知道arthur有没有和你说起过……”
迟也点点头,喻闻若跟他提起过。“他出了意外,对吗?”
“淹死的。他生前是大学的赛艇队队员,训练的时候落进水里,被船桨打到了头……”john哽了一下,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丧子之痛仍像一根刺,堵在他的喉咙口。
迟也马上说:“我很抱歉。”
“没关系。”john笑了笑,继续往下说,“arthur当时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很沉稳,有主意……和我们的carl很像。你可以想象,kate和我是怎样的惊喜。”
也许一开始的那一点“相像”,只是还没走出丧子之痛的夫妻两一厢情愿的移情。但很快,小喻闻若就在更多方面展现出了和carl的相似。他喜欢和carl一样的运动,一样的音乐类型,甚至一样的电影人物。
john撑着拐杖,朝他笑了:“很奇怪,不是吗?他们又不是真的兄弟。”
迟也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他在模仿carl。”
john点点头:“他多么聪明啊。他偷偷看过了所有carl留下的家庭录像,从carl房间里的遗物来推测他的爱好……而我和kate竟然毫无察觉,好几年里,我们都只是在感谢上帝,把carl又还给了我们。”
迟也心里突然有点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
john:“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姑娘会对他那么重要。”
“蕾拉?”
“是啊。蕾拉。”john长叹了一口气,“我相信,那几年里,蕾拉比我和kate更了解他。只有在她面前,arthur才真正地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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