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掩埋了吗?
顾千欢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睁着眼看着一片沦陷的黑暗,几分钟?半小时?抑或是一整夜?
手臂似乎还有最后一点力气,他睁着眼看向前方,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只有浅浅的心跳声中回荡,他抬起手臂,回抱对方。
“别睡啊,顾风曜。”
外界。
桃子泥清理之后,埋在底下的小车终于露出全貌,已经撞到变形报废,队员们拧着眉头挖掘,很快看见相拥的两人,顾风曜在上方,承受了最深最重的压力,碎裂的玻璃插-进身体,鲜红的血和粉白的桃子染成一片,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昏迷过去。
底下是被他一直拼命守护的顾千欢,重见光明的那一刻,他茫然地攥紧男人领口,除了染上的血和桃子,没有一点伤口。
顾千欢看着几个便衣男人,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他们身板挺直,动作干练,没几分钟已经彻底清理现场。
高压水枪冲掉路面的血渍和污迹,大货车和小轿车被人拖走,伤者由救护车带回医院。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这条路仍旧车流如水,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时间抹平了一切痕迹。
*
医院,顾千欢坐在长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他双手交握,指尖还染着暗红色的血,那张极漂亮的脸上,一小片暗红色异常醒目,如同纹刺一朵枯萎凋零的花,身上染血,却没有一丝伤口。
顾风曜把他保护得很好。
手术室的灯灭了,顾风曜被推出来,他平躺在推车上,双目紧闭,睡颜恬静。
可顾千欢看见了,盘子里那一堆碎玻璃,都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他攥紧手掌,半月型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医生冷冰冰地交代:“病人麻醉还没醒,可以先去病房等着。”
他说完看清男生的样子,愣了一下:“你这情况……需要去做检查,看看内脏有没有破损,内伤不容易发现。”
顾千欢有些呆愣:“我应该没……”
他话还没说完,一开始帮忙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突然出声道:“我知道科室在哪里,我带你去。”
顾千欢来不及回答,做了一套全身检查,和躺在病床的顾风曜相比,他毫发无伤。
出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见,顾千欢脚步一滞,是不是,太巧合了?利落的身手不像是普通人,还有他们的反应,太快了,快得好像并不是路过,而是一直在关注,甚至比他们自己反应还快。
但他们救了自己。
顾千欢还记得当初的一瞥,他压下心底疑惑,直接去了顾风曜的病房,瞥见床上的男人,眼神闪了闪,男人仍旧没有丝毫醒来迹象。
他拎着衣服走进浴室,因为是最好的病房,有独立卫浴,顾千欢低头看了眼身上,染血的外套和桃汁混合,黏黏糊糊又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舒适的温水冲刷掉甜腻的味道,仿佛脱掉一层皮,顾千欢像是活了过来,在冉冉升起的蒸汽中,镜面上浮现一双泛红的眼眸,他痴痴看了起来,洗到手指发皱才出来。
顾千欢慢慢靠近男人,男人伤口已经缝合,躺在绵柔的床上,脸上近乎惨白,他突然低下头,一只手按在男人枕头边,压出小小的坑,声音发沉:“顾风曜,睁眼。”
顾风曜呼吸一滞,他的装睡计划被识破,无奈地睁开了眼。
顾千欢已经俯下身,指腹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顾风曜全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青年离他近得要命,敞开的领口能看见精致得白到晃眼的锁骨,下方半寸,是一颗殷红的小痣,如血般的妖异,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他半干的黑色发丝短促地掉下水珠,像是从水里走出的鲛人,漂亮昳丽不可方物。
胸腔里滚烫温热的东西咚咚咚地疯狂撞击,神经震颤,叫他不自觉屏息凝神。
一滴水。
一滴沁凉的水敲上眉心。
顾风曜看着青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渴望他。
顾千欢像是没察觉,垂下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饱胀的情绪压在心底,叫他不能喘息,那么多的情绪,浓烈的不可言喻地在心口翻搅,微垂的刘海遮住他浅茶色的眼眸,一点点呼吸如藤蔓轻轻交缠。
“顾风曜。”
柔软的唇瓣碰了碰男人嘴唇。
凉薄且柔软,如同蜻蜓点水,他眼底藏着一团化不开的黑雾,下一刻,一只滚烫的手贴上脖颈,贴着后颈的一块皮肤,顾千欢抬眸,正撞上男人深黑的眼眸。
他们唇齿交融,呼吸交缠。
顾风曜眼神黯然,眼里倒映出男生漂亮至极的眉眼,性感的喉结滚动,如饥似渴地盯紧顾千欢,似要一口将他吞吃下腹,不过片刻,他沁出一身热汗,震颤的神经如同触电般,一点一点攥握男生白皙的脖颈。
连空气都在此刻凝滞。
乍然,窗外响起一声轰响。
翻滚的乌云遮天蔽日,密密匝匝的雨帘倾斜而下,今年秋天第一场雨。
顾千欢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的胸口,声音从濡湿的唇瓣里传出:“放手。”
顾风曜看他一眼,指腹细细摩挲那一片后颈,不甘不愿地退出,茹素了不知多久,吃到一个吻就叫他险些克制不住,哑着嗓子说:“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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