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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千欢垂下眼帘,躲开他的视线,他嗫嚅地说:“胡乱、胡乱打的。”
    说谎!
    他在说谎,没有一刻犹豫,哪怕是最敬业的司机都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方向盘左打,左边位置的人受到冲击会减小,驾驶位在左侧,青年却在右侧。
    他把生的希望给了自己。
    顾风曜心头一窒,再度想起那只温热的手掌,掌心刺进的玻璃隐隐作痛,一种捉摸不透的情绪自心底闪掠而过。
    顾千欢开始转移话题:“顾先生,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他说着低下头,身上散发出一种羞愧难过的情绪,绑在身后的手却开始摸索腿弯,像是在找什么。
    顾风曜恍惚一瞬,沉下眸子,想起石演的目的,他冷声分析:“他的目标是我,就算没有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你羞愧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他淡声说道,顾千欢动作一滞,指尖刚好摸上一个凸起,他抬起眸子,脸上绽开一抹笑,漂亮的深色眼瞳闪着星点的光:“顾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
    顾风曜看向他,撕拉一声,顾千欢撕开裤子,巴掌大的短刀被环带束在腿弯处,他眨眨眼:“之前在游乐园买的工艺品,没开刃但是好像还能用。”
    顾风曜眼神闪了闪,落在雪色肌肤上,因为他们是并排捆绑的姿势,所以顾千欢的小动作时不时扫到他。
    顾风曜默默僵直了身体,视线下移,青年的喘息声响在耳侧:“顾先生,好累。”
    他扭头看去,顾千欢靠着椅子,手腕磨出一点血渍,捆绑他的绳子割断大半,剩下几股线摇摇欲断,成功近在咫尺,他喉头却像是哽住一般:“那你停下来休息几分钟。”
    顾千欢摇头,咬着唇瓣:“我还能再坚持坚持。”刺耳的拖拉声响起,顾风曜摇动椅子一点一点移动,两人间并排的空隙被填满,他凑近他,身上的凛冽气息和血腥味混做一团,呼出的气息却又那么炙热,滚烫,近得像是贴着他的脖颈在说话:“把刀子给我,我帮你割。”
    话音刚落,绳子断裂,顾千欢来不及惊喜,大门骤然打开,灯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剩下的那几人都不见踪影。
    响起“哒哒——”的回音,废弃的工厂里回荡,石演穿着的衣服上,多出来一片喷溅的红色血渍。
    他脚步极快,像是杀红了眼,身上带着浓烈的酒味,也未曾注意到他们变动的位置,一来就直奔顾风曜。
    那把刀在顾风曜脸上比划,他想看顾风曜是如果低声下气地求他,想看他怎么惊恐万状,然而,都没有。
    石演恨得咬牙切齿:“你的命就捏在我手里,为什么不害怕?!”
    顾风曜面无表情,听见这句话后,他淡漠的视线落在石演脸上,显而易见的蔑视和不屑,像是在看空气中最微小的尘埃。
    “怕的是谁,你的手怎么在抖?”他一语中的,戳破石演的要害,他自己都在害怕,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被彻底激怒。
    石演一刀扎上他肩膀,癫狂的笑声在室内回荡:“哈哈哈,谁说我怕?谁说我怕?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顾风曜朝他露出一抹笑,无知无觉的像是一个假人。
    石演动作一滞,僵硬地扭头,意识泯灭前只看见一双冷如寒冰的眼神,明明那么浅薄,却像是最幽暗的池水,冰寒透骨。
    他的后心,匕首刺穿肌肉,剧痛让他疯狂:“表子!”
    他握着刀子反击,顾千欢不闪不躲,冷白的手腕染上一层瓷光,轻轻旋转,整齐地绞开碎肉,绞断的动脉喷溅出血花,锈蚀的血液溅在他脸上,血珠因为引力滑落,为他镀上一层妖艳烙痕。
    石演嗬嗬笑出气音,刀子滚落在地发出泠泠响声,他朝顾千欢倒去,腥臭和血腥味滚滚而来。
    顾千欢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仰着头吃力地往上看,眼前忽明忽暗,拥挤的滚烫的血如潮水,淹没他。
    时间空间在这一刻重置,送他回到那个暗淡的夜晚,湿润的风,腥甜的血,硝烟散去的焦臭,他听见那个遥远的声音——
    “欢欢,一切都过去了,别怕。”
    “我会永远等着你。”
    “别忘记我,我们的约定,欢欢。”
    那么遥远的事,只剩下他在坚守。
    他竭力睁开眼睛,目光吃力地抓握那抹光,他一直在追逐。
    顾风曜脸上淡然褪去,声音紧绷:“顾千欢,不准!不准!不准!”
    对不起啦顾先生,我突然好累好累。
    在外人到达之前,顾风曜自己割开了绳子,用那把沾血的匕首。他冷静地一点点擦掉上面的指纹,按上自己的,又翻开石演的身体。
    青年倒在血泊里,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狰狞的刀口割开他的胳膊,外套浸满刺眼的鲜血,氧化后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他被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摄紧心脏,颤抖的手指在身上摸索,伤口被他用撕下来的布绑住。
    顾风曜拨通急救电话,在此之前,他镇定得不似真人。
    电话接通,传来女声:“您好,这里是镜城120急救中心,您遇到了什么情况,需要派车吗……”
    他抱紧怀里的青年,因为失血过多,冷汗迭出,他摸到顾千欢冰凉的体温,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微弱地跳动,他张了张嘴,迟钝地发现,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我,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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