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他们早上出发,现在是晚上六点,外面天还亮着。
宗继表情黯然地摇摇头:“大娘,我想先去看看我奶奶。”
孙大娘高涨的情绪也低落了不少,她取下围裙:“好,你等我装点香烛,咱们一块去。”
刘旺没说话,安抚地摸了摸小孩的头发。
三人一块往院子对面的小山坡走,上面有座还没长草的新坟,下葬时插的花圈仍残留着鲜艳的色彩。
“看宗奶奶去啊?”迎面碰上同村的大叔,对方看见宗继手里的祭品,轻轻叹口气。
点燃香烛,宗继跪下朝着新坟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奶奶,我回来看你了。”
刘旺也跟着跪下,老人去世的时候他没能回来,让他一度觉得很遗憾。
天干物燥,祭拜完老人三人也没着急走,等着蜡烛和香烧尽。孙大娘跟刘旺往山脚下走了几步,给宗继留出空间,让他能安心跟老人说会话。
以前两家人住隔壁,孙大娘经常能听见小孩“奶奶我今天考试得了一百分”“奶奶,我在鸡窝里捡了两个蛋”“奶奶,路口的黄花开了,我们明天早上吃黄花面好不好?”,叽叽喳喳的活泼地让人都精神了。
在冀北待了三个月,小孩肯定有许多想说给老人听的。
山上果然响起宗继说话的声音,不过很小声,在山风中听不分明。
“在外面都还好吧?”孙大娘询问刘旺,虽然经常通电话,但当面说跟电话里哪能一样。
“都挺好的,弟弟还拍电影了。”刘旺没说太多自己的事,因为每天的内容都差不多,知道孙大娘想听宗继的,便捡着有趣的多讲了些。
过了一会香烛燃尽,宗继从小路上走下来,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从山上回来,宗继的情绪一直不高,孙大娘把楼上的卧室点上蚊香,小孩特别招蚊子,从山上回来的时候胳膊腿上全是包,洗完澡抹了花露水,走哪香哪。
人还没进门,闻到花露水的味道,孙大娘就知道是宗继来了。
“大娘,这张银行卡你收着,里面有五万块钱,麻烦您帮我还了吧。”
杀青后剧组把剩下的钱打了过来,宗继全部存在了一张卡里,平时花的都是跑龙套挣的钱。
“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还了吗,你奶奶安葬的钱都是大家自愿凑的。”孙大娘不接银行卡,她知道这钱是宗继拍电影挣的,小孩挣钱不容易,没人想过要宗继还这个钱。
“要还的。”宗继平时都很听话,但一旦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是我挣不到钱就算了,我现在既然能挣钱,那就一定要还的。”
他两手拉住孙大娘的胳膊轻轻摇晃,就像小时候一样:“大娘,我很快就能挣到更多钱的,你相信我吧。”
“那也不能把钱都拿出来啊,你总得给自己留点,外面的物价那么贵,没钱你怎么过日子?”
见孙大娘有松口的迹象,宗继摸出手机给她看自己的零钱:“我还有两千块呢,够用了!再说了,还有旺哥呢。”
知道兄弟俩关系好,不然孙大娘也不会放心让宗继去找刘旺。
“那我帮你去还吧,不过别人要是不收我也不能强求,到时候剩的我再还给你。”孙大娘把银行卡放回宗继手上,“我把银行卡号给你,你给我转账就行了,卡留着用。”
“大娘你还会银行卡转账呢。”宗继笑呵呵的,孙大娘嗔了他一眼:“你大娘我会的多着呢。”
把钱转到孙大娘卡上后,宗继终于心满意足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隔天早上宗继去杨婆婆那拿花生,孙大娘把宗继还钱的事跟孙旺嘀咕:“你宗奶奶心善,村里大半的人都受过她的好,当初她去世大家都想让她走得风风光光的,商量着凑钱给她办了葬礼,谁也没说过要还。”
“你弟弟也不知道从哪知道的大家凑了五万,非要还。”孙大娘止不住地叹气,村里大家的条件都差不多,宗继有能力了,把钱还回去也好。
“我就说他怎么一来冀北就着急要挣钱。”刘旺吸溜溜喝着稀饭,把水煮蛋在桌上磕破,剥了壳扔进稀饭里,一口咬掉半个,“还吧,还有我呢,我总不会让他饿着的。”
按身份证的年纪刘旺比宗继大六岁,实际大多少没人清楚,因为宗继是宗奶奶从外面捡回来的,具体的出生年月并不清楚。
刘旺还记得宗继奶娃娃的模样,那一年他八岁,放学回来听到有小孩哭,一问才知道是隔壁的宗奶奶捡了个小孩,他立马跑过去看奶娃娃去了,连书包都来不及放。
孙大娘一家早期日子过得艰难,刘旺他爸身体不好,常年吃药。而那时宗奶奶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哭灵人,哪家有白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宗奶奶,因此手头还算宽裕,经常借钱给刘旺他爸治病。
每次哭完灵,主人家都会打包很多肉菜让宗奶奶带回去,据孙大娘所说,其中大部分都进了刘旺的口。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胃口跟个无底洞一样。
宗奶奶捡了宗继回来,孙大娘也经常帮她照顾。哭灵不好带上宗继,怕小孩受了什么冲撞,便放到隔壁。
自那以后刘旺每天放学都不跟小伙伴玩了,急匆匆往家里赶,他要回去带弟弟。
可以说兄弟俩除了没有血缘关系,其他都跟亲兄弟没有区别。好多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没他俩关系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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