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一句短咒,古斯的身体微微膨胀起来,这不是古斯被打了太久所以肿了,而是快爆了。
阎王皱眉救人,玉先生飞出一把符咒,扰乱视线,身体下面出现一道漩涡,包围住体育馆的河水重新涌回到他身上。
琼仁知道他要跑,扑上前揪住了玉先生的头发。在漩涡里,琼仁下意识闭上眼睛,再度睁眼,便置身一座道观之中。
“这里是?”
“这是我重建的太星观,看到那张桌子了吗?”玉先生说,“以前你总坐在那下面看书。”
琼仁:“我跟着你过来,你好像也不惊讶嘛。”
玉先生感叹道:“你从来不照我为你设定好的道路走下去。我也该偶尔让你觉得意外。”
琼仁:“你跑不了。”
玉先生冷笑:“无所谓,自从那天,你毁掉了我收集了两百年的神像后,我就想通了。想赢你,我总差一点运气,但要是杀了你,我们之间的较量就能一笔勾销。”
“我们之间有过较量?”琼仁坐在石桌旁,靠着大树,架起一条腿,“你不要把你单面方的针对讲成命定的对手好不好。”
这个姿势和玉先生记忆中的重合了,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耳边还能听到老观主授课时带着口音的讲解。
“我真名叫云汜,云就是云珠山,汜的意思是不流通的小沟渠。你的前前世是我师弟,叫岳珏,岳是高大的山,珏是双玉。我曾经很羡慕你,因为你就连名字都比我好听。”玉先生笑了笑,“你这一世的名字很不吉利,我很开心。”
琼仁摆摆手指,认真地说:“琼是美玉,仁是华夏最重要的道德理念之一。我有才有德,名字和人相得益彰。小水沟请不要碰瓷,阎王说了,我的名字含义超级棒。”
琼仁在颊边竖起大拇指。
玉先生静静看着他,眼中盛满的情绪慢慢的,全部变成了艳羡。那是它扭曲成嫉恨前,最初的形象。
琼仁或是岳珏,他们或生或死,或穷或富,永远洒脱快乐。
他学不会。
玉先生:“如果可以重来,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可现在,我要杀了你,只有你死,我的内心才会平静。”
琼仁看着他:“不熟。别贴。”
玉先生让他看,道观上有一层隐约不可查的护罩:“我把道观藏了两百年,他没那么容易找到你,在此之前,我就会杀死你。”
琼仁嘴角的笑逐渐扩大,最终变成一个耀眼的笑脸。
他把手放在嘴边,看着很淘气,小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你河没了。”
轰隆——
巨大地隆隆声像极远处传来的闷雷,只是放大了很多倍,又像河口决堤,河水从狭口挤出去的汹涌怒吼。
他抓着琼仁的胳膊,瞬间移动到门沟汜上,远处,有一个男人立于空中。红发红眼,身着衮服冠冕,正是地府中最常见的那位阎王。
天地间忽而大放光明,光线所照耀之处,玉先生的肌肤骨肉便如春雪遇火,寸寸消融。
他再也抓不住琼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想杀的人被光云包裹其中。
光华灿烂的云团骤然收缩,化作一个白发白衣的男人。
他威严俊美,眼眸淡金,一看到他,玉先生的双眼就刺得睁不开。
这是阎王的光明相,照见一切阴晦黑暗。
光明相对玉先生毫无关心,融掉他的手骨后便不再注意,揽住琼仁的腰道:“看那边。”
红发红眼的阎王转身对琼仁露出微笑,眼前珠帘摇动,身体在空中陡然散开,化作无尽血海。
血海之水从天而降,赤红色的河流将改道多年的河道重新冲开,门沟汜是因为玉先生发的大宏愿才产生的河流,当在血海冲刷下,上游湖泊的水重新从两百年前的河道流过,门沟汜里的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小,逐渐接近于无。
玉先生被光明相困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的河流消失。
他厌恶过这条河的名字,然而等门沟汜彻底消失后,极度空虚的感觉席卷全身。仿佛他只剩一张完整的皮,内里已经被掏空了。
他的神像从河道旁的庙中飞出来,玉先生与神像合为一体,勉强能挡住光明相的照耀,可他心里清楚,真身合一后,他就再也没有退路。
玉先生转身就逃,向山神庙而去。
那里有一尊被人虔诚祭拜两百年的神像,是他最后的希望。
琼仁被光明相抱在怀里,立刻赶到山神庙。
神庙里,玉先生半个身体已经附在山神像上,琼仁晚一步赶到,扯住头发尽力一拽,硬生生把刚刚融合了半个肩膀的玉先生甩到神庙外。
琼仁跟着追出去,本来想按着玉先生的头往地上砸,但转念一想,这可是他自己的庙,砸坏地皮多不划算。
便只用一只拳头,又快又恨地往玉先生头上砸。
在他挥拳的时候,淡金色的信仰之力和金色的神力从山神像上飘出来,争先恐后落到他身上。
玉先生原本不会因为琼仁的殴打受致命伤害,可琼仁打到第四五拳的时候,力量开始大得有些恐怖,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玉像头上多出一条裂缝。
裂缝渐渐扩大,玉先生神魂剧痛,他自从成神之后,再没这么无力过。琼仁的拳头仿佛不是拳头,而是一座微缩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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