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报道里中了三枪倒在雨里的徐凉云,他想起那天跪在ICU前恨得把自己的脸都抓出了血的徐凉云,他想起在夜里声音憔悴地对他说“你恨我吧”的徐凉云。
陈述厌再也忍不住了,一边哭着一边对徐凉云声音哽咽地喊,喊得断断续续声音颤抖。
“……你什么样我都爱你啊!”他大声嚎啕着喊,“我又不是……又不是因为你拿枪才爱你的!!”
“我放弃不了啊……都五年了,你一出现……你一出现我还是想往你那边跑,我怎么放弃啊!?”
“你跟我说完这些,你还让我怎么恨啊!?”
“你能不能跟我好好的……你能不能别折腾我了!?”
陈述厌哭着跟他喊了很久,徐凉云被他抱着,听他这些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叫喊,早已红了眼睛,在默默地掉眼泪。他的呼吸声一阵阵粗重,脑袋都一阵阵嗡嗡作响。
陈述厌大声嚎啕,每一声都砸在徐凉云心上,把这五年砸得摇摇欲坠,几近崩塌。
最后的最后,陈述厌平息下来了些许,却还在一阵阵哽咽。
他颤声说:“我们别这样了吧。”
“你放过我吧,徐凉云。”陈述厌说,“我恨不起来了,我真的恨不起来了……我们都不容易啊……都早都忘不了了,忘不了的怎么放弃……你回来吧……我求你了,你回来吧……”
徐凉云眼睫颤抖,同样心口作痛。
他的摇摇欲坠终于在陈述厌的哭声里彻底崩塌,轰隆隆地坍塌成一片废墟。
他伸出手,抓住陈述厌,很用力地把他按在怀里,呼吸一阵阵颤抖,声音一阵阵哽咽。
他似乎有很多想说的,总欲言又止,想说的话总说不出口。他抱着陈述厌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和自己僵持了好久后,徐凉云终于抱着他点了点头,颤抖着说了声好。
陈述厌突然鼻子一酸。
好不容易被憋回去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他低下头,往徐凉云怀里钻了钻。
陈述厌再一次泣不成声。
“对不起……”徐凉云一遍遍呢喃,“……对不起啊。”
陈述厌没回答。他在徐凉云怀里拼命摇头,手死死抓着他衣服,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徐凉云抱着他,然后低下头,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又一次长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若劫后余生,如释重负。
他抱着人的右手一阵阵发抖。
“……我真的对不起你。”
徐凉云说。
他们就这样在病床上互相抱了好久,一直没松开手。
等过了一会儿,陈述厌哭够了劲儿,徐凉云也没松手。
陈述厌也没松手,哪怕不说话也抱着。
在惨烈的收场过后,他们理所当然地迎来了平静。
陈述厌抱着徐凉云,一声不吭,偶尔吸两口气,还带着点残留的哭腔,可怜兮兮的,紧紧抱着徐凉云不撒手,犟得像个小孩。
安静了许久后,陈述厌叫了他一声:“徐凉云。”
“哎。”
“你疼不疼?”陈述厌抱着他问,“你疼不疼啊?”
徐凉云动作一顿,浑身一僵。
“……不疼。”他说,“我不疼,远没有你疼。”
“我不疼。”陈述厌说,“我早就不疼了。”
徐凉云没有回答。
他不吭声,只一下一下拍着陈述厌的后背,哄小孩一样。
他对陈述厌说:“等你出院,就带着狗搬来我家吧。”
“嗯。”
“……我……还有几件事没跟你说。”
“嗯。”
陈述厌知道是什么。
早上徐凉云刚醒的时候跟中邪了一样,这件事他还没提。
大概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陈述厌想。
他靠在徐凉云怀里,乖乖等他开口说。
徐凉云沉默了片刻后,开了口。
“是创伤性应激障碍。”他说,“这几年一直在吃药。……所以如果你要跟我住的话,得做好心理准备。”
陈述厌默然。
他想了想徐凉云今天早上那个能吓死人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很严重吗?”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警察都要做心理状态测试的,真的那么严重的话我都不能做警察了。只是……”
只是什么?
徐凉云没有说。
他说到这儿就不再说话了。
陈述厌抬起头,看到他在低头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眼神却欲言又止。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叹了口气。
“……要不这样吧。”他说,“我晚上把钟糖叫来,让他跟你说……我实在有点说不出来。”
陈述厌:“……”
陈述厌无言。
徐凉云既然这么说,那他这个病会牵扯到的事情估计不只是叶夏案。
它牵扯到的事情或许比陈述厌想到的更多,那是徐凉云自己都难以启齿的事情。
陈述厌没办法,只好应了两声,答应了下来。
徐凉云抿了抿嘴角,难得地朝他浅浅笑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时,手机就很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了起来。
徐凉云撇了撇嘴,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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