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根本不屑多说一个字。
他就是要让这个人饱尝凌迟之痛,沈祺然受过的苦,他要让艾瑟再体验成千上万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中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只可惜,无论怎样折磨和赎罪,那个人终究再也回不来了。
可怕的酷刑一直持续到天色大亮,艾瑟到后来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他躺在地上,蓬头垢面,大汗淋漓,像是一只进气少出气多的破烂麻袋,已没有一点往日的傲气和矜贵。
邵行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迈步朝门外走去。快要接近铁栏时,突然听到那个人用撕裂的喉咙艰难地吐字,声音像是大块的沙砾摩擦过地面,嘶哑难听。
“……我没有吞噬吸收他。”
邵行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的消失与我无关。”
艾瑟用力抬起头,看到那个人虽然没有回头,却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于是怨毒地笑了。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还活着呢?你们不是看过无数次监控视频了吗?我那一刺并没有命中他的要害,他或许没有当场毙命,只是被传送走了。精神力暴走的剧烈风暴有一定几率触动时空规则,哪怕只是几万亿分之一的几率……但的确存在这种可能,不是吗?”
良久良久,邵行转过了头。
他的表情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冷厉,漆黑的双眸也没有任何波动,但艾瑟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像一枚毒果的种子,深深地扎入了对方心里。
“当然,就算我现在说我是骗你的,其实我吞噬吸收了他,你也不会相信了,因为你根本不愿再去相信。”艾瑟荷荷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
“我听说了,你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出席,还固执地不肯销掉他的配偶身份,你直到现在都没法接受他已经不在了!好,好,你不愿接受,你想自欺欺人,那我给你希望,可怜又残忍的希望,你就一直一直地等下去,一直一直地找下去吧。你说我会生不如死,但你也一样!哈哈哈哈哈!你也和我一样!!”
溺水的人会死死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哪怕是虚假的,也不愿放手。艾瑟完全可以想象,既然邵行不愿接受沈祺然的死亡,他就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话,哪怕明知是假的,也想保留最后一丝希望,但这种希望恰恰是最可怕的,就像一直没有落地的那只鞋子,只要没有结果,他就要永远在希望与绝望的漩涡中挣扎沉浮,空耗余生。
诅咒般的嘶吼耗尽了艾瑟最后的力气,他重新倒在冰冷濡湿的地面上,不甘心地瞪着血红的眼眸,死死盯着站在那里的男人。
“你永远都得不到尘埃落定的安宁。”他阴毒地诅咒着,只是声音已气若游丝,“你这辈子都别想获得解脱……”
邵行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
这个诡异的笑容让艾瑟下意识颤抖了一下身体,一个念头突兀地跳入他的脑海——
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邵行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这间阴暗的地牢。不多时,这座监牢里又传来了艾瑟痛苦的惨叫声,轮回般永不会停止的酷刑,又一次开始了。
邵行充耳不闻,他行走在黑暗的走廊中,漆黑的眼眸中,静静燃烧起地狱的火焰。
安宁和解脱?他从未想过这种事。
他或许应该感谢艾瑟,让他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确还有几万亿分之一的希望,还有几万亿分之一的可能,将那个人重新找回来。
可能自己的确疯了,但他一点都不在乎。
哪怕要穷尽一生,哪怕要到生命的尽头,他都会等下去,找下去,为了那几万亿分之一的希望,那几万亿分之一的可能。
永不放弃,至死方休。
***
两年后。
又下雨了。
他的手肘撑在窗台上,无聊地眺望着窗外的雨景。这里的人……哦不,应该说这里的虫,最不喜欢的就是雨天,因为落下的雨水会打湿它们的虫翼,让它们没法方便地飞行,只能缩回人类的躯壳里,笨拙地用人类的两条腿在地上跑来跑去。
但他很喜欢雨天。
如果不是要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的身份,他一定已经快乐地跑出去,像幼稚的孩子一样踩着水坑蹦蹦跳跳,嗯,还可以爬上路灯高唱一段《雨中曲》,这可是独属人类的浪漫。
心情莫名变得很好,虽然并没有值得开心的事,但能好好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件值得时刻开心的事了,连这样阴雨连绵的雨天,都能让他的心情比春日的阳光还明媚。
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拍了拍门:“老大,演出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他立刻从窗前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眼睫上的金粉都抖落了不少。呜哇,露丝夫人每次化妆都这么夸张的,反正那些人也不在意他到底是什么长相,何必这么卖力地打扮他呢。
拉开休息间的门,外面已经围了一圈黑压压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的保镖,其中一个红火色头发的姑娘一马当先冲过来,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周围的黑衣保镖立刻跟上,远远望去像是一大团黑色的乌云在狭窄的走廊里移动。
“快快快,他们等你都等得要疯了!”红发姑娘风风火火地为他开路,她突然压低了声音,用讲悄悄话的声音对他耳语道,“艹!我真是受够了,一到繁衍季这帮人就不做人了——当然他们本来也不是人——但疯成这样也太特么的毁三观了,做不了人它们就老实待在自己的巢里不好吗!!我们已经考虑要再给你多加三十个保镖了,否则我怕你演出到一半就会被他们打晕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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