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不由大笑。
乐则柔最后没有给他准话,只说自己还要想几天。许是听她语气松动,达鲁很慷慨地答应了。
回到小院儿,乐则柔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焦虑。
她确实担心自己安危,但鸽子已经找到她了,跑出去不过是时间早晚。
有玉斗她们在,外面瞒过一段日子也不成问题。
乐则柔更愁别的。
陈拙和朱翰谨上次通信告诉她,如今京畿和青州已经收复,达鲁吃了不少败仗。
但这次见面,达鲁衣鬓整齐面无风霜,还答应她再多考虑几天,丝毫不见战中的急迫。
难道局势又翻转了不成?
她不由心里打鼓。
还有坠子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她不想相信达鲁的话,但又控制不住往可疑的方向想。
乐则柔抱着一只鸽子慢慢琢磨着。
狼牙是安止送的,如果达鲁所言非虚,安止和逸王早有来往。
她知道安止有一拨人,也好奇过他深宫中一个太监怎么能安置这些人,又如何学的武艺。
安止没主动说过,乐则柔也不主动问。
达鲁的话却让她放不过这些。
安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还扯到了逸王身上,他留在宫里究竟是为了查林家旧事还是为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虽瞧不上皇室,但也没想过谋逆。
但胸口硬硬的小坠子提醒着她,让她不得不继续往下想。
如果,如果达鲁没骗她。
那安止把这个东西放到自己手里又是为什么呢?
安止曾不止一次说让他再忍两年,过两年就好了。
是党夏入侵扰了他的计划吗?如果没有党夏,他在两年里想做什么?
乐则柔知道安止未必真心辅佐六皇子,她以为安止是要查清楚林家覆灭真相,报了仇之后就跟她走。
但如果安止一直想支持逸王上位,那冒着风险支持六皇子的她又算什么?
她很想冲过去向安止问清楚这些事,但她也知道自己即使见到他也很难开口。
安止究竟瞒了多少?
乐则柔心想不要自己吓自己,达鲁是你的敌人,你怎么能相信敌人的话怀疑安止。
不说别的,逸王在辽东自成一国,安止久居深宫,直到六皇子出宫开府才能行动自由,两人隔着那么远怎么联络呢?
肯定是达鲁骗她。
乐则柔强自压下心中不安与惶恐。
毕竟如果连安止都骗她,她在这世上还能信谁。
“七姑,该,该洗脸了。”
伺候她的小丫头端着铜盆进来,脸上犹有泪痕,被白天那一出吓得不轻。
乐则柔按捺满腹心思,轻轻叹口气,对她笑道:“不怕,七姑在这儿呢,咱们肯定能平安回去。”
小丫头怯怯地应是。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从屋顶落下,小丫头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掌刀劈倒。
第42章 劫持(三)
桌上灯烛倏忽熄灭。
铜盆落地之前被一只手接住。
“是我。”
熟悉的声音入耳,乐则柔下意识后退一步。
来人正是安止,几日不见,他双眼眍着,整个人像是绷在骨头上的一层皮。
“你怎么来了?”乐则柔压低了嗓子问。安止一直在六皇子身边,怎么知道这件事儿,还跑来救她?
“就你一个人?玉斗她们呢?你怎么进来的?”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安止整个勒在怀里。
不是抱,是勒,差点儿断气的力道。
好在安止很快放开她,枯瘦双手扳着她肩膀,眼里闪着碧幽幽的光,如穷途末路的赌徒,看得乐则柔心里发瘆。
“有话出去再说,先跟我走。”
她不自觉点点头就要答应,转眼却看见瘫倒在地的小丫头。
她迟疑了。
安止见她不配合,心中发急,“一个丫头罢了,你管她做什么,快走。”
是,一个丫头罢了,为乐则柔死去的护卫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一个小丫头算什么,就算她今天拦在了塔胡翰面前,主辱仆死,是她的本分。
乐则柔知道这些,但她没有挪动脚步。
小丫头落进党夏人手里只能当……这和死是两码事儿,比死还不如。
她也忘不了小丫头瑟瑟发抖依然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安止见她不动,反而没那么急了,视线冷冷扫过地上的小丫头,而后在她耳边嗤笑一声。
“你要是跟我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小丫头待会过自有人过来救他,你要是不跟我走,我现在先杀了她再带你出去。”
“有人救她?”
“自然有人救,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乐则柔狠狠心,快速撕了裙子拧成绳,抖着手向小丫头走去……
冬夜寒冷,这里靠近淮水,冷气与潮气凝结成巨石,人一出门就被迎面砸个跟头。
乐则柔静静蜷在安止后背,大气儿也不敢出。
她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只有安止一个人来,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可笑。
一刻钟过去,他们尚未离开这座院子。
处处机关。
达鲁真是大手笔。
安止如一只轻盈的鸟,沿着诡异的路线行进,下一瞬不知要落在哪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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