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嘉实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她说的是谁,但是他并没有莽撞地指出这一点,只是静静地听着丁亿的话。
丁亿说:我后悔了。我在成为日用品商人之后,其实从来没有后悔过。那其实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但是当我拥有这张道具卡,这个职业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一样。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你知道,使用道具卡都会拥有相应的代价。你知道这张道具卡的代价是什么吗?
牧嘉实看了看这张道具卡。
牌名:无条件信赖牌面图案:「青色头发的无脸女人」释义:你将拥有青色的头发。
任何人看向你,都将对你的话深信不疑。那个癫狂的女人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青色之后,在情人毫无防备的时候,选择杀死了他。
使用次数:当你不主动攻击他人时,这张卡的使用次数将是「随时生效,效果恒定」。一旦攻击他人,这张卡将立即作废。
随后,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看不出来。
丁亿说:使用这张道具卡,别人会轻易相信你说的话。而你你会越来越不相信你自己。
牧嘉实愕然。
丁亿喃喃说:我越来越怀疑,我曾经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我是不是应该留在我的同伴的身边,我是不是应该拒绝使用这张道具卡。
如果将这张道具卡出售的话,或许我们会过上更好的生活。或许是这样我一直在这样想。
或许,如果我不离开的话,她也不会被困在那个噩梦里永远没有希望。
丁亿沉默片刻,然后肯定地说:是的,我在这么想。
她的神情松弛了片刻,然后她又说:可是我又在想,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因为,这张道具卡的影响?或许没有我,她也会遇到这样的结局。
在窄楼中,每一名任务者都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并不是我不愿意她陷入这样的困境,她就真的能够避开那一次的危机。或许我只是在后悔没能救下她。但实际上,我也救不了她。
牧嘉实默然听着。
他意识到丁亿此刻内心的纠结,但是这种事情,旁人帮不了她。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丁亿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她后悔了吗?但是即便后悔,她又真的能够挽回蒋双姊的沉沦吗?
蒋双姊被困在了噩梦中。而即便外面这些任务者能够离开窄楼,那些已经沉沦在永恒崩溃的噩梦中的任务者,又是如何呢?
他们甚至不知去向。
丁亿想要救蒋双姊,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异想天开。
丁亿或许被这样的困局给逼疯了。她无法原谅自己,又无法真的说服自己,这是她的错。这是她的错吗?她甚至都不在那个噩梦里。
所以,终究还是这张道具卡在发挥作用。
丁亿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愧疚的情绪,而这张道具卡将这样的情绪放大了。
丁亿已经使用了这张道具卡许多许多年,这张道具卡的代价,已经彻底浸入了她的骨子里。
或许她离开窄楼底层的做法就是在自救。可是,蒋双姊的事情又彻底击溃了她。
她意识到,当她多年来依靠这张道具卡,在窄楼底层建立起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时候,那些代价就在未来的某一刻等待着她。
那是海市蜃楼,那是虚假的、迷惑人心的、梦境的真实。
那从来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丁亿怔怔地看着牧嘉实手中的那张道具卡,就好像摆脱了什么禁锢,又好像失去了什么珍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说:交给你了。请使用它,或者,毁掉它。
牧嘉实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正要继续说徐北尽噩梦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丁亿屋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是蒋双妹。
她与丁亿打了个招呼,又有些意外地看着牧嘉实。
她知道牧嘉实,牧嘉实也认识她。不过,此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丁亿温和地问:双双,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和蒋双妹重新遇到之后,两人慢慢重拾了曾经的友谊。
更关键的是,想要将蒋双姊救出来的信念,使她们再一次站在一起。
蒋双妹说:没什么,找你问问昨天晚上那个噩梦。
她知道丁亿昨天晚上去了一个噩梦中,而她去了另外一个。
她们每天都会进入噩梦,有时候是一起,有时候是分开。
在第二天上午,蒋双妹就会过来找丁亿,或者丁亿去找她。
不过通常来说,前面一种情况更多。
因为,蒋双妹不想回到她曾经的那个住所。那里残留着她被背叛、又失去了姐姐所有遗物的惨痛经历。因此,她也会经常留宿在丁亿这边。
丁亿点了点头,看了牧嘉实一眼,沉吟片刻,说:或许双双可以去那个噩梦?
蒋双妹疑惑地问:什么噩梦?
牧嘉实便将徐北尽噩梦的事情说了出来。
蒋双妹听完要求,便摇了摇头:别吧,我当了好几年的堕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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