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林沐冉一出生就被扔在福利院门口,赵清是五岁的时候才被家人丢在福利院。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早熟,赵清刚来的第一个月,天天被小朋友们嘲笑是没人要的野种。
小赵清拼命解释,她不是野种,她有爸爸妈妈,她还知道他们叫什么,只是没人听罢了。
福利院的生活很难熬,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护工动不动就打他们,好在,有阿零陪在她身边,咬咬牙,赵清可以忍下去。
她可以忍,阿零忍不下去。
终于有一天,阿零趁着大家都睡着了,偷偷在仓库放了把火。
“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大人们都在救火,没人注意到她们两个,阿零打算从后院的狗洞钻出去,临走前,她要赵清和她一起逃离这个鬼地方。
“我不敢。”她不像阿零,有人欺负就一定会还回去,阿零敢逃出福利院,她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阿零没有勉强她,笑着对她说:“我会回来看你的。”
阿零逃走时已经十二岁,是个大孩子了,再加上她平时就是院里的惹事分子,院长虽说是报了警,但也没上多少心,赵清想,院长可能还在心里庆幸阿零不回来了。
阿零离开的一年后,赵清见过她。
院长带着大家上街募资,离福利院不远的胡庙村市场,赵清见到阿零和一个男人逛街买菜。
男人很高大,穿着汗衫拖鞋,留着寸头,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赵清有点怕他,可即便这样,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得很英俊。
“顿顿吃肉还要吃雪糕,养活你可真费钱。”男人左手插兜,右手提着四五个塑料袋子,似乎是在向旁边的阿零抱怨。
“我在长身体,不吃肉长不高。”阿零舔了口雪糕,满不在乎地说道。
男人眼馋阿零手中的雪糕,伸手过去,“给我咬一口。”
只见阿零对着雪糕比划了一下,“只能咬到这里。”
“这雪糕还是老子买的呢,你个小扣货!”雪糕只被咬了一点点。
“陈向东,我要喝可乐!”
“你是讨债鬼吧?不把老子榨干不罢休?”
“记得买百事!”
阿零看起来过得不错,这样就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赵清特意引开院长他们,以免和阿零碰上面。
赵清十四岁的时候,福利院已经由国家接手了,条件要比过去好很多,赵清知道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赵清顺利念了高中,长年稳坐年级第一。
高一,赵清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英语竞赛,成绩还行,拿了银牌。
隔壁馆正在举行钢琴比赛,赵清挤进去凑热闹,正好赶上颁奖仪式。
台上,身穿白色连衣裙,一头乌黑直发披在肩头,接过冠军奖杯的女生正是许久未见的阿零。
赵清听到旁边的家长小声议论。
“这孩子弹的一般啊,我感觉拿不了冠军。”
“这你就不懂了。”指了指正在台下合影留念的一家叁口,“人家是新上任林市长家的姑娘,你说谁能比过?”
问话的人叹了一口气,“那是比不过呀。”
赵清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不知道阿零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市长的女儿,还有了新名字,叫林沐冉。
看着她的新爸爸蹲下来,帮新妈妈和阿零拍照,新妈妈亲昵的把阿零搂在怀里。
那一刻,赵清好想自己的妈妈。
她也有妈妈,只不过不要她。
再见面就是大学了,两人变扭了一段时间,把话说开后,关系依然像当年一样,亲如姐妹。
找亲生母亲的念头,赵清从未断过。
凭着小时候残留的记忆,再加上福利院老人给的信息,赵清找到了她小时候住过的筒子楼,可惜她妈妈早就搬走了。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赵清问了问门口卖早餐的一位大妈。
一听“王丽”这个名字,大妈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
“改嫁了,嫁了个跑长途的,还生了个闺女,不过后来被婆家赶出来了,现在好像在鼓楼小区那里卖水果。”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原来她妈妈又有了一个孩子。
“胜男水果店”,赵清盯着店名,来的路上她已经打问好了,她的妹妹叫白胜男,已经上初中了。
“要点儿什么?”王丽问。
赵清不说话,只是站着,看着她。
脑海中想了无数遍的样貌,和眼前的女人慢慢重合起来,赵清很确定,这就是丢下她十几年的亲生妈妈。
“丫头?”见赵清不吭声,王丽晃了晃手,“你没事吧?”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明明已经提醒过自己,她一点儿也不爱你。
可在听到王丽问她怎么了,赵清“骤”的一下,眼圈还是红了。
或许母女之间是真的心连心吧,看见赵清不停地掉着眼泪,王丽立马知道她是谁了。
赶紧把赵清拉近店里,直接关了门。
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迟到十几年的道歉后悔。
王丽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赵清抹了把眼泪,“我问了筒子楼的街坊,她们说你在这里卖水果,还有了个女儿。”
“这群碎嘴婆子!”王丽骂了一句,然后又上下打量了赵清一番,“上大学没?”
“我在Y大读新闻。”
“新闻好啊,将来出来当个记者还能上电视。”王丽给赵清倒了杯水,问了问赵清这些过的怎么样,闭口不谈当年抛弃赵清的事情。
聊到快六点,王丽说:“你妹妹快放学了,我得赶紧做饭去。”
一听这话,赵清赶紧起身,“那我就先回学校了,晚上还有课呢。”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有时间我带你妹妹过去看你。”
赵清离开了。
像个孤魂野鬼,不知道该回哪里。
……
过了大半年,宿管阿姨给她打电话,“你妈在楼下等你,赶紧下来。”
赵清正在刷牙,一听是王丽找她,脸上的牙膏印子都没来得及擦,匆忙跑下去。
王丽一见到赵清,便开始嚎起来,“你妹妹生病了要做手术,小清你得救救她啊”
赵清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牙膏印子显得异常的滑稽可笑。
手术费用不是小数目,要二十万,她拿不出来,只能说尽力筹钱。
所有人都看出她缺钱,老师辅导员不知道找她谈了多少话,赵清什么都听不进去,反而计算着又浪费了一个小时。
听一起打工的小姐妹说,红魔方会所给的薪资高不说,小费也高,赵清心动了,想让小姐妹引荐她过去。
“你确定吗?那地方要陪酒的。”小姐妹好心提醒。
“只要能挣钱。”
红魔方的消费很高,来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看起来一副正经良善模样,一喝酒,便把本性全都暴露出来。
灌酒摸大腿这都算好的,有些腩人在外面不顺心,便跑来这里发泄,赵清曾亲眼见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丑货,因为一个女生不小心把酒洒到他手上,蝻人扯着她的头发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赵清惴惴不安的上了叁个月的班,有一次她被安排到VIP房伺候,里面坐了四五个年纪不大,西装革履的青年。
他们在聊着一些赵清听不懂的股票债券什么,只需要把酒满上,不用陪酒。
不知怎么,这个房间的气氛更让赵清紧张害怕,尤其是坐在正中间的男人。
领口随意敞开,右手夹着一根细烟,手指纤长,关节分明。
赵清坐在他身边,盯着他弹烟灰的动作出了神。
旁边的姐妹不小心推了赵清一把。
赵清猛的一下扑在了男人的下腹处,脸正好贴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对对不起!”赵清“嗖”的一下弹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赵清听到男人在笑,“你还挺会扑的。”
那天下班,她知道了那个手指很好看的男人是老板,名叫罗正。
自打那次以后,罗正总是点她陪在身边,不用她喝酒也不用说话,只要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好。
有一次,罗正给她送了条项链,帮她戴上。
赵清对着镜子问他,“好看吗?”
罗正搂住她的细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Tiffany当然要配Tiffany了,好看。”
赵清害羞的笑了。
她的英文就是Tiffany。
之后的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罗正提出要包养她,并答应帮她支付医药费,赵清没有犹豫,答应了。
赵清站在病房外。
白胜男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
阿零问她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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