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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用的东西!”中年妇女骂了地上的年轻人,又回头喊,“小美,把这打扫一下。”
    然而半天无人回应。
    妇人更怒了,跑里头揪出一个鹌鹑一样的姑娘,乌黑的辫子,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你这丫头,叫你怎么不回?我可给了你娘三个铜钱一天。”中年妇女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你把这收拾了。”
    “我马上、马上收拾。”这姑娘哆哆嗦嗦,却是身板挺直双手握拳,一身都是格格不入的现代人的味儿。
    中年妇女吩咐完,转头扭着地上‘次孙’回灵堂,大巴掌‘啪啪’扇背上,“去和你奶奶好好赔个礼。”
    次孙连哭带喊被拖走了,两只脚在地上拖出两条歪曲的蚯蚓线。
    见次孙被提走,长孙越发得意,他提着空空的水桶跟上去,脚尖点地,胯部扭摆,看着有种莫名的诡异。
    这躯壳里,莫非是个姑娘?
    藏在人群里的任逸飞揣着手,这开场对新人很是不友好啊。
    地上的东西很快被打扫干净,院子里没异常了,几个格格不入的存在都集中在灵堂,任逸飞朝着那边看。
    “阿亮,你先玩着,我去里头看看。”犹豫片刻,他决定去里面探探究竟,摸个底,但求苟活。以后要是有机会了,再弄死它。
    任逸飞这胆儿也是被前个阴间玩意儿锻炼得很坚强了。
    竹棚下,阿亮皱眉看牌,头也不回道:“那你小心点别撞到东西,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去问阿公们。”
    任逸飞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没成想,能从他那儿感受到善意。
    “哪儿能?我看着是不靠谱的吗?”他边说边溜进了灵堂。
    灵堂很大,那么多人在里头也不显拥挤。它右边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一看到任逸飞就亲切招手:“阿飞来啦。”
    老人们一贯偏爱这个目光真诚的后辈,看到他就高兴。
    任逸飞踮着脚摸过去,一个长辈摸出一方手帕,一打开里面出现几块豆糕:“喏,拿着,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又问:“今儿你不去玩牌,进来做什么?”
    “来烧点纸。”任逸飞像个受宠的乖巧小辈,一手接了豆糕,乖乖答话。
    老人叹一口气,用干枯的手掌拍拍他脑袋:“你春枝婆婆过年多抓的糖没白给,去吧,去你伯娘那里拿些铜钱纸,和你婆婆说说话。走得太突然了。”
    许是想到自身,老人脸上露出悲切。
    任逸飞点点头,收了点心就走去里面烧铜钱纸的地方。
    铜钱纸是一种粗糙的黄麻纸,上面印着圆圆的铜钱印,是烧给死人的东西。那边上还放着些纸扎的房舍、牛羊、轿子等物。
    烧纸的铜盆边上跪着刚刚两个年轻人和之前两个小孩,两小孩喊长孙‘爹’,长孙的脸都是木的。
    这一家三代就这么整整齐齐跪着。
    一个旧时代的灵堂,都是些陌生人,边上还有个棺材,里面有个死人……
    有些事儿真不能细想,越想越恐怖,吓着自己。
    任逸飞还行,‘死’了多少回了,这会儿又是当戏在演,所以没特别怕的。
    其他人没这样的素质。
    头顶飘金的次孙极力保持冷静,但他还是很害怕,偶尔会下意识提眼眶。这说明他以前是戴眼镜的,并且有紧张的时候抬眼镜的习惯。
    他眼神漂移,战战兢兢,放黄纸的手都在抖,几次没把火接上,还差点把手里一摞铜钱纸都给丢下去。
    “烧纸要诚心,心不敬会有坏事情发生。”中年妇人转头,木木的眼睛直直看过来。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是一幅素描擦掉了所有阴影,线条浮在脸上,眼珠子似被虫子蛀空的洞。
    “啊!”次孙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的动静吸引了四周其他人,他们也都直直看过来,白白的脸上细细的眉眼,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更远处,比如玩牌的年轻人和和尚们,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打牌念经,继续鲜活地存在着。
    次孙整个人哆嗦起来,呼吸急促,声音带着颤抖的哭音。
    “救我……”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他所有肢体语言都在求救,然而边上的长孙却低着头在笑。
    这一切都落在任逸飞眼里。
    “伯娘,我想给婆婆烧些纸。”任逸飞走过来,打断了这个突然诡异的气氛。
    他含笑的眼睛看着这木木的脸,语气里透着对长辈的亲近,无一点破绽。
    棺材前的中年妇女转过头,她给任逸飞拿了好些纸:“好孩子,和你婆婆好好说说话。”
    任逸飞接过纸,他注意到,中年妇人的手背上有几道抓痕,刚刚结痂。她又对一个孩子说:“小婉,你让开些。给你阿飞叔腾地方了。”
    小女孩就退开一点,让出半个蒲团。
    任逸飞的眼神轻轻飘过次孙那里,然后跪在蒲团上,开始一张一张烧纸钱。
    “啊!啊,呜……”
    因为这个‘npc’的解围,气氛缓和,紧绷的弦松下来。
    “啧。”长孙斜睨了这个坏他好事的npc一眼,又看看次孙:算你走运。
    次孙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他抱着膝盖,咬着自己的拳头,把哭声和恐惧一起锁在里面,只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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