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戚当然不知道,于是闭眼胡乱猜了一个:“肉的味道?”
顾舟寒心中愈发确定,但言辞淡淡:“那是素莱捏出来的菜圆子。”
“哦……那本宫记错了,本宫说的是那个。”喻戚伸手指自己眼前的红通通的炸肉丸子。
顾舟寒放下筷子,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喻戚,言语之间颇为从容:“其实属下刚刚骗殿下了。”
喻戚:?
“属性刚刚尝的五色丸子的确是肉丸子。”
这才明白被摆了一遭,喻戚眸光微扬。
但顾舟寒现在眉骨和鼻梁连成漂亮的线条,看起来好看又清冽极了,她对这样的顾舟寒丝毫生不起气来。
喻戚托着腮,用象牙筷子戳着碗里的汤汤水水继续掩饰:“本宫每天事情那么多,哪里记得住每道菜的味道。”
“嗯,殿下说得对。”
顾舟寒细条慢理,禁欲而斯文地将那个丸子慢慢尝尽,随即微微挑起唇角:“这个丸子用的猪肉,牛肉,羊肉还有两种肉,属下分不清是鸽子肉还是鱼肉,有些部分入口即化的,牛肉那部分很有嚼劲,香汁浓郁。”
然后顾舟寒自己夹了一块鱼肉:“这是酸甜口味的,最初入口酸味很重,但细细品来,又带着甜味儿,鱼肉鲜嫩多汁,还有一点葱段的香味。”
顾舟寒下一筷子夹的是一盘子素菜:“白丝尝起来是茭白的味道,青色的应当是水芹,虽然看上去是素菜,尝起来还有肉食的味道,后厨应当用肉汤勾芡了。”
夜色微凉如水,眼前少年人的声音却比入室的月光更显清冽。
喻戚就眼瞧着顾舟寒尝上一筷子,很快就细细描述入口之物的味道,被顾舟寒这么一说,喻戚似乎自己也能想象出这些菜都是什么味道。
顾舟寒一连描述了十几道菜的味道,这才停下手中的筷子,像是细细回忆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顾舟寒最后盖棺定论:“其实这里的每道菜都超出属下的想象。”
“怎么样?是不是都很好吃?”
“越是精致的菜肴,味道愈发奇怪。”说着似非而是的隽语,男人的眼底寒如深潭。
“?”
“汤是咸的,鱼是甜齁的,就连刚刚卖相很不错的五色丸子也有一股奇怪的冲撞味道。”
喻戚讶异地看向对面的顾舟寒。
直接对上喻戚看向他的视线,顾舟寒也丝毫不避开。
“其实属下之前就奇怪,殿下用什么东西都要用最好的,最好的衣衫,最好的珠玉,就连吃食看上去也最为精致,但……怎的菜肴的味道上会蹉跎至此。”
尽管殿下眉头越皱越深,顾舟寒依旧直言不讳:“所以殿下现在可以告诉我,殿下的舌头是从何时开始尝不出味道的吗?”
周围突然陷入一片寂静,风停了,窗户外头的树叶也随之静止,就连二人的呼吸声也轻浅了下来。
喻戚努力稳定了自己的视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重新对上顾舟寒认真的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可能会尝不出来味道呢?”
顾舟寒却丝毫不放过殿下面上的任何表情,喻戚还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意,眼角微弯,嘴角也扯出些许的弧度。
看殿下似乎还试图狡辩,顾舟寒原本坚定的面容突然垮了下来,眼角下摆,面上呈现出和先前截然不同的神色,凶悍和震慑感荡然无存。
“事到如今殿下还在骗属下……想来属下是不值得殿下信任的。”
顾舟寒只说完这句话,便垂下头去,看上去委屈又可怜,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一般。
现下透着烛光,喻戚还能看到顾舟寒挺翘的鼻梁以及绷得很紧的唇瓣。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喻戚揉揉发疼的脑袋:“你是因为觉得本宫没有和你说实话才觉得本宫并不信任你?”
顾舟寒依旧不说话。
对上顾舟寒倔强的侧影,喻戚心里紧了紧。
她唇舌尝不出味道已经好些年了,她一直遮掩着,就连亲自侍奉她的宫人都没有觉得不对,顾舟寒又是从何看出的。
被人翻出小秘密的感觉就像被人抽去了一件里衣,莫名的不安让喻戚眼神开始飘忽。
在那样的感觉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那种不安顿错的感觉在喻戚看到顾舟寒哭了的时候,便立刻随之消失殆尽。
他哭了!?
顾舟寒居然哭了!?
顾舟寒居然因为她不坦诚的一句话就哭了!?
瞧见顾舟寒乌黑如墨的睫毛上闪着水润的光亮,喻戚不可思议。
喻戚没想到自己不过推辞一番,顾舟寒就像是被人抛弃一样脆弱至极;哑了哑嗓子,喻戚心里软得稀巴烂。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她请顾舟寒一日三餐同自己一起用就是要维持好感情,这不过才第一顿饭她就将人给弄哭了。
现下看着犹如陷入阴鹜暗面情绪的小神医,喻戚不知所措,眉头都死死打了结。
“其实要和你明说也可以,但这事儿本宫从未告诉任何人,连太医院的御医都瞒了下来,也不是刻意想瞒着你,只是这事儿本宫瞒习惯了,现在突然要本宫说清楚,本宫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头绪来。”
眼下就只想把眼前人给哄好了,喻戚为顾舟寒上了一碗汤,在将瓷碗搁回顾舟寒面前之际,喻戚问道:“你若真想听,本宫便告诉你,你点个头示意一下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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