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情况下,又有几人能忍住不去参悟修炼石墙功法,叫自己入宝山而空手归。
单论这份心机谋算,谢微之就不得不佩服琼华真人。
只是,她这样苦心孤诣,机关算尽,目的到底何在?
琼华真人做这些,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谢微之一面与困住她的阵法相抗,一面心念急转,自入地宫后,她一定漏掉了什么...
‘微之,这地宫,倒与我在凡世见过的帝王陵寝,有几分相似。’
耳边突然响起晏平生在踏入地宫之时说的这句话,谢微之猛地抬头。
她想起那宫室之中散乱的凡世竹简、书卷,地宫各处源自上古的禁制法阵,还有功法中暗含的符文...
所有的线索连成一线,谢微之的眼神幽深如墨:“这根本不是什么洞府,而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复生之阵!”
到了这时,谢微之终于从脑海中翻出了那一点关于这地宫阵法禁制的记忆,她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禁制眼熟了。
这分明是上古之时,寿命将近的修士,为了延续性命,以此法阵禁制,夺舍他人再生!
而谢微之之所以未能第一时间认出,全是因为当日她看的那本古籍残缺不全,只记录了几道禁制纹路。
至于仿凡间帝王修筑陵寝,想必是担心夺舍的躯体修为不足,所以引来这样多修士,为的就是在夺舍后,血祭因符文神魂入定的修士,立时恢复修为。
想到此处,谢微之不由一阵阵齿寒。
地宫重现于世,想来也不是因为什么禁制松动,而是在此以灵气蕴养百年,所有阵法禁制才得以成形。
至于自己,好像就是那个被选中夺舍的倒霉蛋,谢微之心内暗自苦笑一声。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许多。”
半空中投出琼华真人的虚影,原来她的神魂,一直被困在莲花座中。
琼华真人其实生得很好,只是眉目之间透出一股凌厉,叫人不敢直视。她的人,果然就如同她的字一般。
她用欣赏的目光看向谢微之:“没想到地宫现世不过月余,就来了与我神魂契合的身躯。你已化神?很好,想必血祭之后,便能有我前世陨落之时的修为。”
琼华真人陨落时,并非外界所知化神,而是已经突破合道。
“你将自己的神魂封印在莲花座中,就是为了等一个复生的机会?”谢微之忍着头疼,问道。
琼华真人点头,面上竟然现出一点怅然:“三千年啊...我等了三千年,这阵法才被灵气蕴养完成。”
她的神魂,就在这莲花座中,不生不死地困了三千年,叫人只是听着,便不寒而栗。
三千年日日夜夜的孤独煎熬,用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换来一次复生,值得么?
谢微之自问,换了自己,是绝做不出这样的选择的。
她宁肯痛痛快快地去死。
“值得么?”谢微之复杂地看向琼华真人,一滴冷汗顺着她的脸侧滑落。
“当然。”琼华真人笑了起来。
她看着谢微之,并不打算再多说:“来,别挣扎了,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用这具身体,去看修真界峰顶的风景——”
继续追寻她的大道——
“做梦!”谢微之忍着痛楚,对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琼华真人并未生气,她的虚影在空中缓缓消散,只留下一道轻得几乎叫人听不清的声音:“让我看看,你最痛苦的记忆...”
你的神魂,将在这痛苦之中,沉沦。
莲花座下阵纹闪动,一瞬间,那熟悉的灼烧之感,叫谢微之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虚空之中,又回到了——虚空业火之中。
每一寸血肉都在火焰中融化,当形体不再,她的神魂便也在业火之中燃烧起来。那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业火能燃尽世间万物,而谢微之却在生出业火的地心中,整整呆了两百年。
她的血肉在业火中一寸寸燃尽,又于虚无中一寸寸长成,周而复始,最后才得了如今这一具灵根资质绝佳的身躯。
支撑她不死的,就是那一点阿修罗血脉,在一次又一次的涅槃之中,稀薄的阿修罗血脉得以觉醒,这才有了今日的谢微之。
那是她从不与人言的记忆。
谁也不知道,谢微之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才走到如今。
‘陨星虽能保你一时三刻的性命,却治不了你的伤。’
‘我知,修真界从古至今,还未曾听说,有金丹破碎还能恢复的先例。’
‘你不怕死?’
‘当然怕,倘若可以,谁不想活着?’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活着?
谢微之当然怕死,可倘若眼前唯有死亡一条路,那她也只能走下去。
幸好,她一生行事但求俯仰无愧,到了这时,已未有什么挂念。
孑然一身来,而今,也孑然一身去。
‘也未必没有办法。’
‘几千年前,我见过一个阿修罗族的疯子,他破开虚空,进入业火地心,想借业火重塑身躯。’
‘我只听说过,业火能燃尽世间万物,却不曾听说它还有涅槃之效...他成功了么?’
‘呵,业火将他的身躯和神魂,烧得干干净净。’
谢微之想,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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