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也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这还只是订亲,这若是成亲,帝尊大人得用多大的阵仗来迎娶他心爱的姑娘啊?只怕天下为聘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意吧!
的确是天下为聘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意,师离渊牵着夜温言的手,感受着这双手传来的温度,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觉得自己牵着的是一个真正活在世间的人,也直到这一刻他才放下心来,不再担心这个小姑娘忽然就不见了,忽然就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感觉到他拉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夜温言挣扎了一下,偏头问他: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事,就是想拉着你的手,最好就这么一直拉着,永远都不放开。
本来就是一直拉着,永远都不放开的啊!她伸手另一只手,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腰,师离渊你想什么呢?为什么要放开我的手?
他失笑,没有你这么钻字眼的,说永远都不放开,就是一个说法而已。就像你说的一直拉着,也只是一个说法而已。至少现在我们很少见面,很多时候都不能手拉着手的,不是吗?阿言,如今你的手有温度了,是不是就说明你真正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再不会离开?
她懂了,原来从前你一直担心我不是真正的来到这里。其实不是的,从前我也是真的来了,只不过夜四小姐心愿未了,所以她不肯把这身体完完整整的送给我。这事儿我同你说过,你可能一直没太信。现在这身体完全属于我了,不只有了温度,而且再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也再感觉不到来自这身体的本能反应。我跟夜四小姐之间的联系,除了我脑中还存有她从前的记忆之外,其它的一切都已经切断,我就是我,不是别人。
他很欣慰,如此,真好。
师离渊。她问他,你做好准备了吗?随我离开临安城,去无岸海?
他点头,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四百多年了,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牵无挂。他瞅瞅她,只是如今多了一个你,我的生命就有了牵挂。不过若是你同我一起走,那就又不需要牵挂了。倒是你,明明是一个外来的人,可你的牵挂似乎比我还多。
她笑了起来,是啊,可能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吧!当然,也跟身份地位有关系。你高高在上,这天下唯你独尊,所以你不需要牵挂什么。而我虽是外来的人,却一来就落入世俗,就难免要被世俗牵绊。好不容易解决完了家事,真正得到了这具身体,却发现在这过程中,那些原以为我不该在意的家人、友人,都已经成了放不掉、也不想放掉的负担。
你负担天下,我负担家族,各自分工,这就是过日子。
刚刚我们在宫车里还在说,前两日我纵着权青城和坠儿给苏原太子难堪,也是想让他们在我还没走之前再放肆随性一回,待我离开之后,或许很长一段岁月里,他们都不会再有这样吵架斗嘴还肆无忌惮的时光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要应对天地浩劫,他们也一样。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子孙后代能够恢复正常的寿元,我们这一代,终究是要做出牺牲的。
到那时,我不知道这些人谁能够在那场浩劫中活下来,又有谁会在那场浩劫中没了性命,所以他们每个人我都珍惜,也所以,像现在这段肆意快活的日子,不只他们珍惜,我也珍惜。
最后一级台阶走完,炎华殿就在眼前了。紫衣宫人跪地相迎,高呼:帝后娘娘天岁。
天岁就是与天同岁,可是天又有多少岁呢?或许天也是有寿元的,只是寿元太长,还没有人类能够窥得这天机。
宫宴定在晌午,朝臣们散了朝立即就回到家中,开始为赴宴做准备。
夜家人悉数被邀请,穆氏也在列。因这几日家中变故多,穆氏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夜里睡不着,白天又不愿意补觉,夜清眉请医馆的大夫来瞧过,抓了几副药在吃着,勉强维持。
她本想说她就不去了,毕竟吃了药就算在病中,病时进宫犯忌讳,也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但是夜飞玉说:母亲必须得去,我们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双亲就只剩下您一个。言儿订亲,若您都不到场,那算什么呢?是我们夜家不同意这门亲事,还是咱们瞧不上帝尊大人,连这个颜面都不给他?又或是您打心里认为言儿她不是您的女儿,所以无所谓去不去?
那倘若今日订亲的是我们几个孩子,您会说不去了这样的话吗?
穆氏听了这话脸色不太好,夜清眉就打圆场说:哥哥的意思是,咱们是一家人,所以不管谁有什么事,都得全家人一起面对,一起解决,也一起庆贺,一起见证。所以母亲,您一定得去,只有您去了,这个亲才算订得成,这个礼也才算名正言顺。
至于生病的事,您这算哪门子生病啊?不发热不咳嗽的,就是有气郁结在心,开的药也是顺气的药,吃几副就能好了,用不着避讳这个。
穆氏叹了一声,我不是不拿她当亲生女儿,我就是觉得没脸见帝尊。上次的事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住那孩子,如今又求着帝尊为连绵做超度,还要以丈母娘的身份坐到炎华殿去,我有那个资格吗?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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