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夜温言究竟是什么人,在夜清眉和夜飞玉心中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们认这个妹妹,那她就是夜温言,不会是任何人。
夜飞玉伸出手,在夜清眉头上抚了几下,又去揉夜温言的头。然后笑笑说:夜家被老夫人祸害了几十年,也是时候纠正错误了。言儿,你放手去做,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即使母亲糊涂,我和你姐姐也绝不会糊涂。
咱们是亲兄妹,不管过去还是将来,都是要互相扶持着过日子的。没有什么人比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所以千万不能生分,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要一直在一起。
夜飞玉也蹲了下来,三兄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夜温言强忍在眼里的泪还是掉了下来。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并不是多活一世就是白捡了一条性命,其实多活一世,是带着前世的快乐与痛苦一并存在的。在享受这一世新生命的同时,前世种种也无法抵消。
就像她总会做梦,梦到夜家被灭门的那一天,梦到倾城死在她面前,爷爷死在她面前。梦到那么多亲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梦到血流成河,漫过她的脚面。
所以她总让师离渊夜里过来守着她,只有那个人在身边她才不会做梦。但有时候太久不梦到从前,心里又惦记,还想再看看亲人的模样。
这就是她为何对权青城好的原因,即使明知那不是前世的弟弟,可至少看着那张脸,就会感觉亲人还在身边。
这种心理,应该跟夜飞玉和夜清眉是一样的吧?
会好起来的。她喃喃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相会大白,错误会纠正,我们会把占据鹊巢的鸠给赶出去,会还夜府一个真正的清明。到时我们一起去给祖宗上香,再把夜四小姐的牌位也立上去,一家人就真真正正在一起了。
夜清眉用力点头,夜飞玉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帝尊大人的大礼他们已经错过了,他没脸再跟言儿提。
兄妹三人的话,坠儿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起初听不懂,后来渐渐懂了之后就是震惊。
不过也只是震惊,对于她来说,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
过去她只是大夫人屋里的一个擦灰丫头,跟四小姐没有太多接触,最多就是远远行个礼,四小姐只会觉得她眼熟,怕是名字都记不得。
但现在的四小姐却是给了她一个不一样的人生,直接从地飞升上天,达到了一个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高度。
所以现在的四小姐是她的恩人,她是誓死都要效忠的。过去的四小姐就留在回忆里吧,偶尔想起,感怀一番,或是逢年过节烧些纸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临安内城大街上,夜楚怜站在一个角落里,远远看着府衙大门,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过去。
丫鬟随喜就说:五小姐,来都来了,进去问问吧!
夜楚怜摇头,不但没向前走,还往后退了两步。
突然自嘲地笑了两下,随喜不解,就问:五小姐笑什么?
夜楚怜就说:笑我自己没脸没皮,明知根本就不是夜家人,还非得往夜家人堆儿里凑合。我爹是个野种,我是野种生下来的孩子,身份地位低到了沟渠里,随喜,我现在甚至连你都不如。你虽是奴籍,但也是正经的丫鬟。可是我呢?
我那父亲的身世一旦被公开,我们都会被拖去问斩的。夜家可是一品将军府,历代将军都在为国征战,哪是可以随便羞辱的人家。老夫人这是死罪,我们都是死罪。
五小姐
别叫我五小姐。夜楚怜靠在街角的墙上,脸色泛白。我算哪门子五小姐?你知道我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从家里跑出来的吗?我是想到衙门改户籍,可不是想改到大房,是想跟府尹大人说,能不能把我的名字从夜家剔除掉!我不是夜家人,为什么还要赖在人家家里?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什么都清楚了,没有道理再赖着不走。
随喜还想再劝劝,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却在看到来人是夜飞舟,长长地松了口气。
有二少爷在,这里就不需要她了。小丫鬟施了个礼,远远地退了开。
夜楚怜特别纠结,她看着夜飞舟说:二哥,前十几年,我在家里过得就像个透明人。我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不指望好事落到我头上,就想着只要坏事别沾边儿就行。
我那时羡慕极了四姐姐,就觉得她哪都好。从走路时呼呼带风的气势,到说话时干脆利落的语调,包括她穿衣、喝茶,没有一样我不觉得好。
我那时羡慕她几乎到了一种疯魔的程度,我每天在自己屋里都要跟丫鬟演一出戏。在戏里我就是四姐姐,我学着她的样子行走坐立,学着她的样子说话吃饭,我甚至让我的丫鬟也去学四姐姐身边的丫鬟,我还让她偷偷叫我一声四小姐。
后来我跟四姐姐走得近了,二哥你不知道,迈出那一步我需要多大的勇气,你更不知道道当四姐姐愿意把我带在身边时,我高兴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会笑醒。我太开心我能活得跟从前不一样了,太开心能让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有意义。
我努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之事,绞尽脑汁去改进药酒的方子,我想成为四姐姐身边一个有用的人,想在将来的某一天,当有人提起夜家时,也会说一句夜家五小姐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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