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一
    安娜毕竟是比哥哥小的，所以哥哥都走了，留下的她更孤独了。
    其实哥哥也有留下一些儿女，但怎么说，毕竟不是直系亲属，她总觉得关系隔一层。
    她只担心自己孤独不孤独的问题而已，年老了会被安托万嫌弃什么的，她是完全没有这方面考虑的。
    她觉得女人还是要自信一点，生老病死之类这种事情没法左右，但自信还是可以左右的啊，金钱和魅力也还是可以左右的。那些年老的男人把部分年轻女孩迷得团团转，难道真的是仅仅是因为没有变老的外貌？
    那些男人都可以自信，她凭什么要自卑？
    她还没有嫌弃安托万没有变老的能力呢，安托万干什么要嫌弃她？
    他们两个人又是不同物种，对对方年老的感觉估计还没有概念呢。
    所以即使时间流逝，她望着镜子中，自己那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可是她却从没有在这方面跟安托万提醒过这点。
    不过即使如此，老了就是老了，行动就会不方便。
    有一天她不小心摔倒，在床上躺了半年都没有完全康复后，安托万还是注意到了她的日渐苍老的容颜。
    它怔然地问：“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安娜眯着眼睛看向它，声音依旧优雅且甜美：“你是不是想我死？居然问这种问题？”
    “我当然没有！”它立刻申辩道，可是说完，它忽然僵滞住，十几秒钟后，它忽然低下头，身体颤抖起来，“我只是怕……我一直不敢说，可是我好怕……好怕你会离开。”
    安娜等它说完，才缓缓说道：“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一开始就很明显的事情吗？我是人类，不可能活太久的。你要和我当伴侣，我还以为你想通这点了。”
    她平静得好像她的死亡是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并且好像不能理解安托万的伤心。
    安托万紧闭了下嘴唇，鼻子一酸，忽然眼泪就掉下来了。
    它一开始还难过安娜过于平静，可是将要死亡这种事情，它见过的每个人都会痛哭的，安娜居然在它面前那么平静……
    安托万思绪急速转动，忽然问：“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仔细想过这个事情？”
    “当然。”安娜依旧平静。
    它忽然安静下来，低头久久没有说话。
    安娜还以为自己过于冷静的态度，重地伤到它了，犹豫了一下，准备语气缓和一下，别装得这样欠揍的时候，忽然听到安托万哽咽地说：
    “这些年，你对我那么冷淡，除了你性格的原因，其实更多的，是不想我和你牵扯过多，怕我伤心是不是？”
    安娜刚要脱口而出的安慰忽然哽住：“什么？”
    真是谢谢它居然把她想得那么好，这真是她未曾设想过的行为动因。
    她觉得事情发展忽然变得荒谬，可是安托万已经彻底进入了另一个昏暗的世界了。
    它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在她床铺的被子上，身体越来越颤抖。它深深陷入了一个只有它自己知道有多痛苦的情绪深渊中。
    它把她想得很好，可是这也更加剧了它的痛苦。
    爱安娜最多的一方是它，留下来真的面对彻底的孤独的一方是它。
    安娜的嘴角渐渐下撇，嘴巴逐渐紧抿起来，忽然，心中繁杂的荒谬感彻底消失了。
    她最近那么怕孤独，不用安托万多说什么，她也能理解安托万的心情的。
    白晳的手放在了安托万的头上，纤长的手指尖微微陷入安托万松软的头发里，安托万抬起头，露出哭得狼狈的脸，无声地和她对望。
    它的眼神里情绪太多太直白，如烈焰一般，忽然灼烧到了安娜，让安娜不得不移开视线。
    她只能开口说话，可是说话时，声音又低沉，又微微颤抖着，如同一阵脆弱的风。
    她说：“你别伤心。”她颤抖的声音像在哽咽，“伤心是没有用的。”
    这话--出，安娜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妥，立刻懊悔起来。因为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什么叫伤心是没有用的，干嘛说得那么冷酷呢？这又不是在教育人。
    安娜不敢再看安托万的神色了，因为自以为自己搞砸了，在想怎么才能更好地安慰它。
    可是安托万拿起她没有放在它头顶的另一只手，托着那只手不断靠近它的脸庞，让她的手触碰到它的下巴，也牵引着她的视线继续回到它的脸上。
    它迷茫又紧张地问道：“安娜，我听仆人们聊天，说神明说，人死后并不会真的死去，而是变成生活在天堂的天使，你到时候能够做到努力离开天堂来找我吗？不要像你父兄一样，不管你多伤心，都不来看你。”
    安娜不敢答应，因为她无法肯定世界上是否真的会有天堂。
    莫里那桑王宫里有很多宗教，天堂的说法只是其中一种而已，做不得数。她也是会看实际情况来判断的人，她的父母兄长都很爱她，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变成天使来看过她，所以她觉得天堂可能是不存在的，人死了就死了。
    但不管存在不存在，她贸然答应安托万，死后要是不出现在它身旁，它绝对会很绝望的。
    她不想它伤心，更不想它绝望，所以她只敢紧握住它的手，说道：“安托万，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要是谁死了都变成天使，那这个天堂该有多拥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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