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边吃边朝他瞪了瞪眼,什么叫没心眼的比较好,他这是在说自己缺心眼吗?!
赵大又给她们添了一小碟酸梅干,笑着打圆场道:“兰儿姑娘天真活泼,来的这两日倒是让我们少东家多笑了不少。对了,去晗城的路观图已经命人绘制好了,少东家和施姑娘可要过目?”
这下连祁昶都凑了过来。
修真界不同于凡界,神州辽阔无边,数不清的山脉川流,加之地下灵脉交错复杂,不但有灵气充沛毓秀富饶之地,也有穷山恶水妖魔盘桓的至阴至邪之所,更有无数或先天或后天形成的秘境遗迹,结界复杂,甚至夹在现实与虚幻境之中,十分难辨。
所以至今,仍没有一人能将整个神州的地貌绘制出来。
幸好那晗城离雨城并不算远,也处在修界的边缘地带,赵大外出采货时更远的地方也去过,因此晗城的地图算是比较容易绘制的。
“从这图上看起来,雨城和晗城之间就隔着个雾城,倒是近的很!”兰儿吃完了一碟蜜饯,也过来仔细看了看。
倒是祁昶比较细心,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雨城外面的一个小小黑点上,若非底下有字,旁人恐怕很容易从一片地势复杂的山川中辨认出那个城镇来。
“这里是我们进入雨城之前去的最后一座城池:望仙关。”祁昶道,“从图上看,望仙关与雨城的距离也是极近,可我们从望仙关走到雨城,足足花了一个月。以这段距离推算从雨城到晗城的时间,只怕没有大半年是不行的,更何况路上还不知会不会遇到那些刺客。”
这话一出口,施月莺与兰儿脸上的笑容霎时褪去,两张清秀的脸此时都是同样的苍白。
她们实在是太大意了!
光想着进了修真者的地界,便能与张家人联络上,那些此刻也就不足为惧。可谁能想到,信件犹如石沉大海,本该在雨城等候她们的张家人却迟迟不见踪影,而她们竟然在客栈住下后便放下戒心,大摇大摆地出去逛街!
逛街还不带上唯一能保护她们的阿丑!
幸亏她们运气好,没在雨城碰到刺客,否则真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逃命将近一年,时刻战兢,不敢或忘当日施家数百条人命陨于火海,唯独她与兰儿两个,那天为了去祈福上香,才晚一步回家,躲过这一劫。
再然后,冲入火场的阿丑满脸熏黑地抱着父亲一息尚存的残躯出来,父亲只来得及交代一句,让她去投靠修界的未婚夫家,便断了气。阿丑对她说,施家上下皆是被人抹了脖子才丢进火中的,父亲是最后一个,也就是说,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儿女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那仇家不但要他死,还要寸寸诛他的心!
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丧尽天良!
这般手不留情的仇家,哪怕施月莺是个很少走出闺阁的天真少女,也明白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条漏网之鱼,她们怎么能因为两日的安逸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但,对方似乎到了雨城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这又是为何……
萧明楼看出施月莺眼中后怕之色,浅笑道:“你们不会以为,这雨城的雨,只是寻常的雨吧?”
施月莺与兰儿皆是一愣。
萧明楼点到即止,也不管她们听不听得懂,懒得再开口,而是端着赵大为他盛来的一碗莲子百合羹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进自己嘴里,模样说不出的懒散慵闲。
祁昶在心里叹了口气,短短两日相处,他已经对萧明楼的那股子懒劲儿有了深刻的认知。
转头对二女解释道:“雨城之雨比凡界的雨水要阴寒得多,像昨天那样的暴雨,就算是有修为在身的低阶修士,也会被雨水侵蚀,严重一些的还有可能影响修为。你们之所以淋了雨还没事,一来是淋得不多,二来是客栈的姜茶为你们驱了寒。”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自你们住进客栈房间之后,便有一道结界留下了你们的气息,同时,你们身上也带上了锦鲤客栈的印记。萧公子虽然没提,但我猜测,有了这道结界在,雨城中人都知道你们住在锦鲤客栈,所以即便你们独自在外,也不会碰上寻衅生事之人。”
“竟是……这样。”施月莺心下感慨,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就被这家不起眼的客栈“罩”着了,难怪走在大街上也没人打她们这两个凡人女子的主意!
她为之前对修界的轻慢之心而感到羞愧,更是懊恼自己也曾经对萧明楼初次见面时对她们那不客气的态度而心生怨怼。
她有心想对萧明楼道谢和道歉,但她不善言辞,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于是施月莺忙看了兰儿一眼,这种被打脸的事她有经验,且看看她会怎么说。
结果没想到,兰儿注意到的却与她不同,而是瞪着眼睛,诧异地看向了祁昶。
“向来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阿丑,居然说了这么长的一篇话?!”兰儿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仿佛不认识阿丑,是她眼花了还是耳朵漏听了?
那个从来不把她和小姐放在眼里的阿丑,竟然会主动为她们说明情况!
就好像他身上有一道修真者所说的禁制,从来沉默寡言与世独立的人,在来到这间客栈后就跟变了人似的,解开了身上的禁制,变得话多了。
就好像放下了防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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