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闲问:“回来之后能有花烛夜吗?”
“没有。”路迎酒说,“你不是新娘吗,哪有新娘那么急的?要矜持,要在你夫君面前保持冷静。”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笑了。
“不行,”敬闲说,“我没脸没皮,就想你狠狠糟蹋我,狠狠蹂躏我。”
路迎酒:“……”
他讲:“敬闲,你真是个奇人。”
“我就当夸奖了。”敬闲笑眯眯的。
于是路迎酒这才告别了醋闲,和楚半阳一起走了。
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楚半阳掏刀划破自己的手掌,用血染红符纸。
然后他点燃符纸,它们自己飞了起来,自动自觉地在地上勾勒出阵法。
之前,楚半阳用骨灰盒召唤出来一片孔雀神的幻境。
那里头有孔雀的59个梦,还有神水。
现在有了阵法,他就能再次把路迎酒带进去。
等所有符纸停下动作了,楚半阳把骨灰盒放在正中间,将手掌抚上去,口中念着繁复的、生涩的词汇。
平地起了一阵风,掀起他们的衣袂。
路迎酒眼前一晃。
视野再清晰时,九盏青绿色的火焰顺时针亮起,装饰性的宝石被金丝串起,有着多彩的光辉。
面前是祭坛,脚下是金绿色的羽毛,头顶是星星点点的光芒,酝酿着59场梦。
路迎酒开口:“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被它听到。”楚半阳抬头,望向群星。
路迎酒迷惑了半秒钟,问他:“‘它’是谁?”
楚半阳不说话。
他依旧是看向星光。
光芒坠落在他眼中,也照亮了他复杂的神情。
路迎酒能看出,某种汹涌而杂乱的思绪正在他的心中升起,浩浩荡荡地淹没了他,哪怕是那些明亮星光,也无法指引前路。
良久之后,楚半阳伸手指了指空中,说:“天道。”
“孔雀神和楚千句的诅咒,来自于天道。”
路迎酒微微一惊。
那是束缚了人与鬼的法则,无形,却无处不在。
神官以肉身来到人间,忤逆天道,如果死亡便是魂飞魄散;人类擅闯鬼界,违背法则,同样是永世不得轮回。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法则。
就像是人类无法违背重力,海水无法抵抗潮汐。就像是折翼之鹰坠地而亡,倾覆之水难以收回,离弦之箭再不回头……
天道与它们一样。
可怖之处就在于,谁也无法违抗它。
路迎酒短暂地沉默了一会,说:“我从没听说过,天道会降下诅咒。”
“我也没听说过。”楚半阳说,“我并不了解楚千句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天道本来是想要他魂飞魄散的,但是孔雀神舍身替他挡下来一半的诅咒,楚千句才没有魂飞魄散,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曾经跟着楚千句,学过一段时间的驱鬼之道。”
“有一次楚千句在无意间跟我提过,某些时刻,他会看到天边有一只眼睛。”
“……有一只眼睛?”路迎酒问。
“嗯。”楚半阳点头,“据他所说,那只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几分钟、有时候是几小时后,它才会消失。”
“他没有和我细讲,但我推测,那或许就是天道的诅咒。”
“所以,”他轻叹了一口气,“不是楚家不想帮他们解除诅咒。而是这种级别的诅咒,不可能有人解得开,是死局。”
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像是永远有一个存在监视着你,你却无知无觉、无法反抗。无意间回头,苍穹裂出缝隙,眼眸窥探着你的一切。
路迎酒沉默片刻,开口:“嗯,我知道了。”
他同样望向星空,问:“那么孔雀神破碎的梦境,你也应该有所猜测吧?”
“对。”楚半阳说,“我一开始没告诉你。”
他带着路迎酒,绕过祭坛,走向星光的正下方。
这片空间看起来局限,实际上比路迎酒想象得大,他们绕过明亮的火光,走了十几分钟,才真正接近星光。
这里光线昏暗,风声阵阵,几乎像是一片荒原。
楚半阳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几乎是透明的,大概有拳头大小。如果不是光线穿过它时有轻微的曲折,它自身也有点淡灰色,路迎酒几乎都看不出来。
再放眼看去,这附近零零散散还有不少这种东西。
楚半阳拿着它,感受着手中的冰冷,说:“这些都是孔雀神破碎的梦。”
“梦如果破碎太长时间了,就会像这样子坠落下来,这里是梦境的坟场。”
“楚千句死的时候我就在这片空间里,那时有一场流星雨。”
当时,无数梦境曳着星光,自高空而下。
色彩爆发,斑斓绚丽,一时之间宛若神迹。年少的楚半阳抬头仰望,震撼于这奇景,久久无法忘怀。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楚千句的死亡,也是神灵的垂泪。
楚半阳说:“现在孔雀神依旧有两个破碎的梦。”
“一个是这村子,一个是远方的学校。这两个地方都是楚千句曾待过的。”
“对于梦境破碎这件事情,楚家一直没有结论。但我的猜测是,它只是不想再梦见楚千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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