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揽着冶昙的肩,将祂拉过来,左手绕到前面,捏着冶昙的下巴让祂微微抬头,让所有人看着那张在黑暗和血色中安静美丽的脸。
“你们会死,是因为祂,记住了,祂叫冶昙。”心魔浮生张开嘴笑了。
那些“浮生”们睁大惊惧的眼睛,一脸苍白仓皇地看着他,看着黑布蒙住眼睛的冶昙。
冶昙和心魔浮生的对话,这些人当然都听到了。
他们知道,冶昙想让他们杀了老祖,老祖因为冶昙的话杀他们。
“嗯,”冶昙平静地承认了,“是因为我,他才杀你们的。你们可以恨他,也可以恨我。”
祂的话,让心魔浮生愣了一下。
冶昙继续平静地说:“你们可以杀他,也可以杀我。杀他或许很难,杀我会简单很多。我跟你们一样,被束缚着。我不会反抗,很好杀。”
心魔浮生喃喃:“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冶昙:“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捆住我的手,蒙着我眼睛,我还是可以摧毁这个世界。”
“不可能。”
冶昙轻慢地点头:“你看,现在你愿意杀他们了,他们也开始愿意,杀人了,无论是杀你,还是杀我。”
心魔浮生望着他们,那些浮生的脸上开始出现了陌生的表情,仇视、怨恨、冰冷、挣扎、复杂,无论是什么,都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惊恐、茫然、畏惧。
“你恨他们,你恨浮生,因为你是唯一没有恐惧、害怕、退让的浮生,你的出现,是因为那时候的浮生感到恐惧,他很害怕,害怕死亡,也痛恨自己的害怕。虽然他最终反抗了,成功了,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他都是这些麻木妥协的浮生中的一员。”
心魔浮生看着那些浮生们,他没有再杀他们。
冶昙平静地说:“于是,你被困在这里。明明你反抗成功了,你已经赢了,你还是被这一百年的浮生困在这里,困了一千年。你哪里也去不了。你甚至也见不到外面的浮生。他把你困得很好。未来,他还能彻底困死你,然后渡劫,飞升。你以为你赢了,可你若是真的赢了,为什么你还在擎物阁?”
那些衣衫褴褛,被锁在空荡荡奴隶衣服里的浮生们,有人开始试探地拿起了武器,慢慢靠近。
心魔浮生:“是啊,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是这些废物困着我?”
冶昙很轻地点头:“只要还有一个浮生不敢反抗,你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你以为,这代表你永远不会死,其实只是,你永远逃不掉。”
因为那个戴着面具的老祖发呆不动,越来越多的“浮生”趁机扑了上来。
冶昙一动不动,安静地听着空气里厮杀的声音。
结束的时候,空气里的血腥味很重。
熊熊燃烧的大火,有血肉烧灼的臭味。
满身血煞之气的心魔浮生从后面揽着冶昙的肩,把祂禁锢在怀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他浑身冰冷,毫无人的温度,像是一具死尸。
“还没有死干净呢。”心魔浮生咬牙切齿,神经质地说着,喘气声还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在黑夜和火光之间,残留着的“浮生”们虎视眈眈,跃跃欲试。
心魔浮生可以随意地杀掉任何一个胆怯、恐惧的“浮生”,但他无法下手去杀一个满怀仇恨反抗的“浮生”。
他恨他们,看不起他们,随意屠戮他们,因为,他们不反抗。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些“浮生”对他举起刀。
一千年前,陷在擎物阁的浮生最终赢了,但他却每时每刻都在后悔、痛恨自己,为什么足足等了一百年?
他虽然是个看上去最像凡人的修士,惫懒散漫,可他也是一个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
他无法忍受自己居然在那种地方,足足被困了一百年。
他也无法忍受,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擎物阁,出现心魔。
越是无法忍受,心魔就越是强大。
心魔浮生喘着,神经质地笑着:“满意吗?死了很多了。听到了吗?他快来了。他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而死。因为你。他如果来杀我,他就该杀你。你害怕吗?”
“嗯。”冶昙平静地说,“害怕。”
“就算你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而骗我的,我也想看看,面对要杀了你的子桑君晏,你会怎么样?”
……
再次踏足擎物阁领域的子桑君晏,这一次看到的和之前的并不同。
没有人拦截他们,山几乎都是空的,人好像是突然离开了,去了某处地方。
但在浮生眼里,他们是第一次来。
浮生侦查了一下,做出判断:“人都往那边走了。”
夜色很深,世界好像不会亮了。
没有星,也没有月。
只有浓稠的黑暗,还有火光。
即便如此,在修士的眼中,世界仍旧清晰。
可以看到浸润到土里的血和散落的尸体。
子桑君晏睁开了眼睛,在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浮生一无所觉,皱眉:“还有人活着,在那边。”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惊骇的一幕。
戴着面具的擎物阁老祖,手臂揽着一个眼睛蒙着黑布的青年,那个青年和周围所有的奴隶都不一样,祂被束缚的不是脖子,而是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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