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浮生惊讶:“我明白了,你爱……你爱一个修无情道的天道传人?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心,比心魔还要可怕的人。不,一个死了八百年的人,存在于世的,本来就只可能是谁的心魔。你来我的心魔相里,要见的那个人,就是他?”
这未免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心魔浮生:“他出现的地方,他的眼睛会看的,只有将要被他兵解地狱道的人。怎么会有人爱这样的人?”
冶昙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地说:“可以啊。想被他杀一次看看。”
“我蒙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很安全,至少一次,想在他面前展露全部的我。他若是不喜欢,若是失望,我也看不见。甚至,蒙着眼睛的我,可以不是我。可以,只是别人心魔相里一个元素,或者,是冶昙的心魔。”
祂向来低靡恹恹的,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生不感兴趣,死亡也不甚在意。
像一朵尚未开放就在颓恹的苍白的花。
但蒙上眼睛后的冶昙,纵使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那是一株黑暗里静待绽放的昙花。
需要鲜血和死亡浇灌。
蒙着眼睛的冶昙,平静地说:“你说,你是杀不死的,他们杀了你,就成了你。”
心魔浮生看着祂,拿不定主意祂究竟想干什么:“嗯。”
冶昙轻慢地说:“所以,摧毁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
“简单?”
冶昙用那张清圣的面容,平静地说:“你杀了所有的浮生,所有的浮生杀了你,每一个浮生都死光了,这个世界当然就摧毁了。”
心魔浮生:“……”
冶昙微微仰头,黑布蒙着眼睛,让那张脸显得越发皎洁完美,祂轻轻地说:“杀了所有浮生,不也是你想做的事吗?你甚至,还想杀死外面那个侍宸长老浮生。所有的心魔都想杀死宿主。他诞生了你,你是所有的痛苦。只有你诞生了,你看不起他的恐惧,看不起这些沉溺在痛苦里,弱小的,无法反抗的,甚至不敢反抗的,满怀恐惧的,过去的浮生。”
心魔浮生:“他们不是我!”
冶昙:“你知道他们的每一个想法。他们对子桑君晏说得每一句话,都从你的骄傲、自负、自卑、怨恨里产生。”
心魔浮生:“那是他的想法,是外面那个侍宸长老浮生真君的想法,不是我的。我不需要人来救,我可以救我自己,我可以杀任何人,心魔没有恐惧,会恐惧的只有人,只有他。”
他的声音凌厉冰冷,他抓着冶昙手腕上的镣铐,把祂拽到自己身边。
冰冷发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祂。
冶昙没有反抗,黑色的布蒙着眼睛,让那张本就圣洁的面容有了一种矜贵清冷的禁欲感。
连心魔也觉得奇怪:“你到底是什么?”
祂第一眼看上去像欲望,却长着神灵的圣洁,像是来度他的。
当祂开口的时候,却用最温柔的面容说出最危险的话语。
他可能是喝醉了,才怔怔地望着祂,问:“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对我好一些?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祂看着就像是,在人们最痛苦最弱小的时候出现,用温柔怜惜的眼神……或者什么也不用,只要出现就好,只要肯轻轻摸摸他的头,说,我想救你,我是来救你的,或者,只要出现陪着他就好。
他就会愿意变好,愿意自我修正,愿意被感化,被治愈。
但,这个人什么也不做。
祂蒙上眼睛,是为了没有任何顾忌,彻底地杀他。
而且是,杀了所有的他。有罪的,无罪的。
冶昙被黑布蒙住眼睛的面容,似乎有一点疑惑,但连那点疑惑也少得近乎于无。
祂不在意面前之人的痛苦。
平静地说:“抱歉,我所剩无几的情绪,用在一个人身上也已经不够了,无法给第二个人。我只能对他温柔,只能看他一个人。”
传说中的优昙婆罗长在佛前,是为了圣人和神佛出世而盛放的天国之花。
而祂是一朵,长在地狱道下,冰天雪地里,睁开眼之前就被爱人的心头血污染了的优昙婆罗。
刺穿祂爱人心脏的,是这个世界。
祂如果有过真正的温柔,那也只是被子桑君晏的手指小心翼翼放在心口的时候,沾染到的那一点余温。
“我不是来治愈谁的,我是来借你的因果,和这个世界玩一场绽放和毁灭的游戏。”
但是,如果子桑君晏能早点找到祂,祂可以暂时做回那朵温柔无辜,被迫要开花的,子桑君晏的花。
第58章 只有一个人,捧着花盆的子桑……
黑布蒙着眼睛的美人,镣铐加身,在篝火旁被人拽着肩,雪色的长发落在红衣和黑色的披风上,稍显几分凌乱,那张皎洁清圣的脸上的平静,却没有让祂有一丝的狼狈。
好像被控制的是眼前这个抓着祂的擎物阁老祖。
心魔浮生紧紧抓着冶昙的肩,冰冷发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望着祂。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只有他特殊?为什么是子桑君晏?”
所有的心魔好像就是从为什么里诞生的,“为什么是我”和“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是我遭受这些?
为什么世间的美好,偏爱、停驻的不是我?
冶昙的脸上很平静,颜色很浅的唇很轻地扬了一下:“因为,子桑君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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